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预谋(完结)/作者:梦斯特』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已摆脱母亲阴魂的陆璐,却在出差归来后,被一在她丈夫冯志诚工地冤死的女厉鬼索命!厉鬼以冯志诚家破人亡为目的,几乎把陆璐逼至崩溃。这时,一个宛如天使的女子,帮她斩断了那只伸向她咽喉的魔爪。只是,恐怖还在扩散――原来,这才是她...   』 ------章节内容开始------- 预谋(完结) 第一章山雨欲来   家,本应就是用柔和的灯光,飘渺的红烛烛光,精致的餐具,还有让人陶醉的熏衣草香味,以及色香味俱全的牛排搭配而成的。   轻轻推开家门,陆璐眯着眼睛,欣赏着这个时刻给她带来无限惊喜和温馨的家,以及那个正背着自己,在厨房里围着围裙、却也能在牛排与红酒间游刃有余的男人。   于一个女人,足够了。   陆璐偷偷放下行李,蹑手蹑脚地潜至那个男人的背后,突然一把紧紧抱住。   “志诚——”   男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红酒微微地晃了一晃。“哎呀,我的老婆大人,拜托你以后走路有点声儿。这是厨房,真把我吓坏了,后果将会很严重啦。”   “”平时不干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哼哼,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坏事?从实招来——”陆璐一翻白眼,伸出舌头,作冤鬼审问状。   在厨房微弱的灯光下,鬼脸竟真令冯志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随即用两只大手狠狠地“摇醒”自己的妻子,“别用这种表情吓人!我哪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陆璐倒被丈夫认真的表情震住了,从前对这种玩笑一笑置之的人是志诚,而被吓得尖叫连连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几天功夫,角色转换了?   对哦,刚刚出差回家,做这种表情是不太吉利。   陆璐吐了吐舌头,脸恢复了原来的表情,但嘴上却仍不肯放过自己可爱的丈夫:“是啊,你要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一辈子就这样缠着你,要你——”还没说完,陆璐的嘴马上被志诚的大手堵住,只感到自己的额头、脖子和胸部,都是志诚久违的炽热,和他低声的耳语:“哎,我的璐璐……”   ……   ************************   志诚的确有点不对劲。   啜着杯中的红酒,透过点点烛光,陆璐捕捉着志诚飘忽不定的眼神以及脸上正努力隐藏着的不安。此刻的丈夫,仍像她从前出差归来那样,餐桌上有说不完的话,有谈不完的情,但为何,却察觉不到自己的沉默?   “啪”一个白影厨房里飘过。   冯志诚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弹起,目光紧张地随着响声转移到厨房内。   “只是窗外的风吹掉了挂在墙上的洗布而已。”陆璐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冯志诚的反应更令她确定问题出在他身上。她放下手中的酒杯,眯着眼睛,注视着她面前神经兮兮的丈夫。   “啊呀,哈哈……”志诚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转身走入厨房拾起洗布,以此掩饰他突然的站立与紧张。   “我出差到法国这几天里,发生什么事了。”陆璐冷静地问,让志诚的身影微微地怔了怔,但他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有什么事?没啦,别太敏感。”   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有冯志诚那看不到表情,都令陆璐忍不住发火:“说吧!只要没发生性关系,我都会考虑原谅你!”但不会原谅那个女人!   冯志诚猛地转过身来,破天荒怒气冲天地吼了一声:“我像是这种人吗!我只是想起那个女人——”冯志诚一下子收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嗯?”终于问出点端倪了,陆璐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从丈夫的语气中,并不像那层关系。   说漏了嘴的冯志诚有点丧气,垂首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双手托额:“我瞒你,是怕你担心……唉,该不该说我的做事处世方法还不够成熟呢?……如果我再细心一点向她解释,说我们已把她丈夫的工资划拨给包工头了,我们再帮她催催,又或者先自掏腰包让她丈夫做手术,她丈夫就不会伤重不治,她也就不会轻生了……”   轻生?!陆璐的心咯噔了一下,一股熟悉、且不祥的感觉从心底油然升起。强压着心里的不安,陆璐走到丈夫的身边,轻抚着他的背说道:“这也不是你的责任啊,你只是财务部的一个小经理而已,公司不会怪你的……”   “但她不这么认为!”冯志诚双手成拳,无奈地打在桌上。“她说,我害得她丈夫丢了性命,害得她家破人亡,死了也不放过我,不放过我的一家,她要复仇!然后就在我面前,在工地的顶楼,就那样,就那样跳了下去,我冲上去,就看到地上一滩鲜血,她面朝天地躺在那里,血肉模糊的脸一直对着我,对着我笑……”   这时,一阵风再次从厨房的窗户钻了进来,吹到了陆璐不知不觉间早已被冷汗挂湿了的脖子上,陆璐不禁“啊”了一声,摇曳的红烛光霎间熄灭。   发现自己不安的语气已让妻子亲临其境,冯志诚马上紧张地抱住受惊的陆璐,“哎呀,我明知道你最怕这个,本来还打算不告诉你,不让你担心的,现在反而越说越多,把你吓倒了。我该打,我该打!”说完,冯志诚故作轻松地打了自己两巴掌。陆璐也被那双大手摇醒,为了不增添丈夫的忧虑,她也强笑着用手指轻轻叩了冯志诚脑袋一下,说道:“我才没怕呢!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嘛。”   这时的冯志诚已站起来收拾餐具,看来已想结束刚才的对话,陆璐也识趣地改变了话题:“相公,多日不见,你准备了什么余兴节目呀?”似被一语道醒,冯志诚双眼终于闪出了兴奋的色彩,他放下餐具走进睡房,过了一会,又笑嘻嘻地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劣质黑塑料袋,还“神秘”地在陆璐的眼前晃动了一下,“昨天买的,打算今晚两人一起看,绝对让你叹为观止……”   陆璐的脸通红了:“呸,谁会叹为观止!”   于是,小两口又恢复了从前的打闹,客厅,又恢复了原来的温馨,而刚刚的对话和心情,都仿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洗刷得一干二净。然而,陆璐心里的不安竟然在分秒间无端积累,身体也像被这种无谓的不安控制住似的,渐渐飘荡起来。   几乎每个工地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嘛,只是这次不巧让志诚碰上了而已,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用平时看新闻的心情来看待呢?为什么就静不下来?   没来由地,陆璐竟然回想起母亲临死前的那一晚:母亲一边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小陆璐,一边温柔地对她笑着说:“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似有一抹黑影闪过,陆璐一惊转身,却什么也没有。   母亲,好久没来了…… 第二章梦魇启航   昏黄的床头灯为舒适的大床渲染着浪漫的气氛。大床的另一边,阳台的落地玻璃闯开着,墨蓝的天空为睡房送来了阵阵清风,卷起了玻璃大门两边白色的窗纱。   今夜,是清凉的一晚。   冯志诚正坐在床尾的地板上调试着床前的DVD,好为待会的激情做准备。   一股寒意从冯志诚的脖子上滑过,冯志诚把头扭过来。映入他视线的,是陆璐雪白的大腿,还挂着冰凉的水珠。冯志诚笑了,一把抱起娇妻,两人一起倒进了温柔的大床中。   “哎呀,不是有节目嘛?”陆璐半推半就之间,娇吟了句。   “哈哈,好!小人这就为老佛爷开戏咯!”志诚强压激情,把手从陆璐的身体移到床上的摇控器上。   这一举动倒叫陆璐有点失望了,但转念一想,片子也许真能为今晚带来更多,也就作了罢。   丈夫挑选的片子的确没有令陆璐失望,很快,陆璐也随着呻吟起来。   那是什么?陆璐的头一麻,吃惊地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丈夫。更令陆璐料想不到的是,志诚的头一点一点,竟然在打瞌睡!   难道太累,出现了幻觉?陆璐摇了摇头,想把刚刚从电视屏幕中吸收到的画面甩掉。她定了定神,企图把眼睛再次停留在她前面的那对男女上。   “啊!”一声尖叫,吓得身边的冯志诚差点翻落床下。   “怎,怎么了?”冯志诚睁大眼睛,无措地看着正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   “关掉它,关掉它!有个女人,有个女人!……”陆璐像疯了似的,随手抓起身边的枕头,用力就朝电视机砸去。   冯志诚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手忙脚乱地用摇控器按了停止键,然后安抚身边受惊的陆璐:“你看到什么了?”   “一……一个女人,白色的脸……好多血,好多红色的血从她的鼻子、口、眼睛里流出来……啊——”陆璐双肩剧烈地抖着,一把扯起身边的被单,蒙住自己的脑袋。   冯志诚似乎也被吓倒了,他惊慌地四处看:“女人?她?是她吗?怎么可能?她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就……就在电视里……那个片子播着播着,那个女人就出来了……”   “我,我没看到啊……”   陆璐猛地扯开被子:“那我是骗你吗?”   被陆璐一喝,冯志诚也开始有点相信了,他定了定心神对妻子说:“我们再看一次,不用怕,那个女人要找,也是来找我的。”颤颤抖抖,他按下了摇控器。陆璐“啊”的一声,整个身体都躲到了丈夫身后。   过了好一会,陆璐只觉冯志诚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并随之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没有吧……没有女人啊……”陆璐惴惴地把头移开一点,再一点。电视屏幕上,那对男女呻吟依旧,但已不能激起陆璐半分激情了。   冯志诚把头转过来,用手轻轻摸着妻子早被冷汗湿透的发丝:“也许是你太累了,回来又听了我一些不吉利的话,才乱想到了什么吧……今晚?”   “不看了不看了,我们睡吧!关掉它,关掉它!片子扔掉,扔掉!”陆璐突然把整个身子都埋到被单下面,止不住地发抖。因为,在丈夫把头转过来那一刹,她分明看到,那女人血肉模糊的脸又出现在屏幕上,张牙舞爪,好像正要从电视的另一端爬出来!   ************************   关灯后的睡房,从阳台映入了惨蓝的光,风吹起白色的窗纱,发出“呼啦呼啦”的轻声,似乎引来了一股股寒气。   尽管努力闭着眼睛,陆璐的脑袋还是混乱一片,耳朵只听到窗纱疯狂的舞动声和自己快速的心跳声。   没事的,不要自己吓自己,明天还要上班,不能这些东西妨碍了自己的休息。陆璐的心里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   这时,床动了动,被单的一角也被猛地拽扯了一下,陆璐全身的汗毛霎时全竖起来了。是志诚刚刚翻身了吧?别乱想了!陆璐一转身,将惊慌失措的脸埋到丈夫的怀里。   “嘿嘿嘿嘿”一阵阴笑,像电击一样从陆璐背后袭来。那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幻觉也好,鬼神也好,母亲也好,求你回去吧!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不要找我啊,我只是一个小女人而已……喃呒阿呢佗夫,喃呒阿呢佗夫……陆璐一边小声惊喊着,一边用颤抖的双手,用力扯着丈夫的睡衣。无奈今晚的冯志诚睡得特别香,竟然一动不动。   “嘻嘻嘻嘻”笑声再次袭来,而且越来越近,陆璐觉得“那个”已爬上了她的床,那双血手就要扶上她的双肩!   出于正面事实以消除恐惧的本能,陆璐慢慢把头转过来,以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在惨蓝的月光映照下,一个艳红色的影子正蹲在床边。由于背着阳台的缘故,红影的脸模糊不清,但那双绿莹莹的眼珠,正紧紧地盯着她!眼眶,正渗着两行血水,在苍白的脸颊上流淌,一直流至艳红的嘴上。突然,红影的嘴一咧,一线鲜血又从她的嘴中流出,“啪”血滴在那双苍白的手上……   “啊!——”陆璐连滚带爬,一下子从丈夫的身上翻过,“咚”地掉到床另一侧的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陆璐手脚并用,一直朝睡房门奔去。这时,眼前红影一闪,那个红影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飘到了陆璐的面前。陆璐一抬头,正与女鬼撞个正着!   女鬼的脸从刚刚的苍白变成了铁青色,一双绿莹的眼睛也变成了没有眼白的黑瞳。“我的脸摔破了,老公认不得我,我好丑啊……”女鬼嘟囔着,突然,她张开铁青的双手,向陆璐的脸抓去,“把脸给我!把脸给我!……”   这时的陆璐,除了恐惧,早已忘记怎样指挥双脚移动,只会不住地摇头,“不,不要,不……”   女鬼狞笑着,“不要?那就把命给我哇!”一股长长的黑发飞出,紧紧绕住了她的脖子。“嘿嘿嘿嘿”笑声再次从陆璐的背后传起,那段黑发也越缠越紧。   “志诚!救我!志诚!救命!救命啊……”陆璐一边用尽全力地拉着黑发,一边绝望大叫。就在她快窒息的瞬间,黑发突然松开了。空气突然侵入缺氧的胸部,陆璐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房间一下子通亮,志诚的惊叫声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渐渐飘到了她的耳边:“璐璐!天啊!怎么了?”   怎么了?陆璐的脑子里,马上又重现了刚才的那一幕:“啊!有鬼!有鬼啊!”   冯志诚全身随即紧绷,他用眼睛向四周细细地扫了一遍。   空大的睡房,只有冯志诚和陆璐两人,昏黄的灯光,不断增添着丝丝暖意。   “你做噩梦了吧。”冯志诚轻轻地抚着怀中受惊的小鹿,希望以此消去妻子内心的不安。   “她说要我的命啊!她抓我,用头发勒我……”陆璐双手胡乱地比划着。   “叮咚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声,把陆璐惊得尖叫一声,捂着双耳坐到地上。   冯志诚也被吓了一跳,他迟疑了一下,终于站起打开睡房门,往大门方向小心地走去。   “谁?”冯志诚带着抖音问道。   门外传来闷闷的男子声音:“对不起,冯先生,这么晚还打扰您。我们是小区的保安。就刚才,住在37号楼的两户户主通知我们,说听到了冯太太的尖叫,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冯志诚大大松了口气,一把拉开大门,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妻子刚刚做恶梦,打扰了别人,我感到很抱歉。”正说着,陆璐从睡房冲出来,伸手一把甩开铁门:“保安!我们家有鬼!”   两保安面面相觑,不禁都笑起来,其中一名保安对冯志诚说道:“看来冯太太还没睡醒。那抱歉了,请继续休息吧。”   冯志诚拉着妻子,陪着笑送走了保安,才转头对陆璐说:“璐璐,别闹了。”   “真的是女鬼!我没骗你!”清醒了点的陆璐亦发觉自己太失礼了,最后只好把脸紧紧贴在丈夫胸膛上,不断抽泣。   “宝贝,只是噩梦罢了。来,上床睡吧。”冯志诚轻轻把妻子抱起,把她放回床上。   陆璐怎么也不相信此时此刻的丈夫竟然不相信自己了。虽然这的确很难令人相信,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啊!而且,为什么两次都只有她能看到,而志诚都没有发觉呢?难道都是梦,是幻觉吗?想起刚刚被勒住的一幕,陆璐心有余悸,刚抓扯过女鬼头发的手正隐隐作痛……   咦?左手无名指指甲竟夹着一根长长的头发!   我的手刚刚碰过女鬼的头发!   这头发是女鬼的!   那不是梦!   “女鬼的头发……”陆璐喃喃说道,默默把无名指的头发展示给冯志诚看,却被他一笑拉出扔掉。   “你本来就是长发的啊!”冯志诚笑道。   睡房突然变得昏暗,陆璐再次尖叫起来。冯志诚吓了一跳,再次把床头灯打开。   “别,别关灯……求你……”一直在外春风得意的陆璐,此时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眼泪一滴又一滴地从眼眶涌出。   “好好好,不关灯,不关灯。你睡,我看书。”冯志诚从没见过如此失措的陆璐。为了安慰妻子,他走到睡房旁的小书柜前,随手拿出一本书,坐回床上读起来。   也许是太累,也许是有丈夫的守护,陆璐渐渐安静。   冯志诚好不容易撑到陆璐真的入睡了,再看看床头柜的钟,正好凌晨2点30分,颓然倒下睡熟了。 第三章魅影重重   清晨的阳光,把大街照得亮白。但对于陆璐来说,再好的天气,她也没有心情欣赏。   当陆璐再次从恶梦中惊醒,冯志诚本来希望她能在家休息一天,然而昨夜的一切,让陆璐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单独留在家中,偏偏志诚今天又有一些重要的工作不能脱身,无奈之下,只好一同离家上班。为怕妻子路上出事,志诚先给单位请了一会儿假,开车把陆璐送到公司大楼门口,看着她走进公司电梯,他才驶车离开。   但即使如此,那张淌着血的白脸、那双铁青的鬼爪,还有那一股乌黑的长发,总是不时地潜进陆璐的脑海。坐在办公室,面对一大堆需要处理的文件,陆璐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处理。中央空调吹来的阵阵凉风,让她的头皮不时突然发麻,但当她一回头,看到的,就只有窗外的一片石森林,和倒映着一脸惊恐的自己。多少次,陆璐把自己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那双阴绿的眼珠子却仍在她身边围绕,挥之不去。   陆璐的心越来越紧了,就在她再次把门打开的那一刹,门外一双双惊诧的目光把陆璐拉回了现实。为怕下属有过多的猜测,陆璐佯装向外望了望,在“找不到要找的人”后,不好意思地又把门轻轻带上。但听到“咔嚓”的关门声响起,面对办公室四壁,恐惧感又再次向这个可怜的女人袭来。   怎么办,怎么办?   陆璐心中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谁也不能回答的问题,最后,她不得不拿起手机,拨通了冯志诚的手机号码。   “怎么了?”听筒传来了冯志诚的低语。   “志诚,我怕,你来接我罢。”   冯志诚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在开会。两小时,两小时后我就过来接你!”   “那你要早点来哦,我真的好怕……”   “好好。我挂了。”   放下手机,陆璐再也忍受不了单独在密室内的煎熬,马上收拾后小挎包,走出办公室,向秘书吩咐了两句,便逃跑似的走出了这个让她延续梦魇的地方。   ******************************   公司大楼外,阳光灿烂。可惜艳阳非没给陆璐送来一丝温暖,大街上泛起的白光反而令她更头晕脑胀。   由于仍是工作日的早上,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太多。陆璐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能任由大脑一片空白,独自一人在安静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渡步。   突然,陆璐的心一紧——尽管看不到,她仍觉得有一双眼睛,正从她背后冷冷地盯着自己。   “嘿嘿嘿嘿”那阵阴笑,仿佛又在陆璐背后响起。陆璐一惊,“唰”地把身回转过来。这一举动,把她身后的一名年轻女子吓得倒退了一步。   原来是幻觉。陆璐松了一口气,向刚被吓得不轻的陌生女子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神经质,吓倒你了。”   一短促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两人间本应有的对话。陆璐寻声望去,只见丈夫的福特正向她这边驶来,一只手也从车窗内伸了出来向自己招唤。陆璐看了看手表,12时13分,她又向女子弯了弯腰,算是陪礼道歉,就径直向小车跑去…… 第四章疑神疑鬼   天色渐黑。   福特在一幢豪华公寓前停了下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进去!里面有鬼!”陆璐紧紧地拉住护着自己的座驾安全带,死活不愿走出福特。   “我们不进去,上哪?”冯志诚微笑着,替陆璐御下安全带。   一失去保护,陆璐就一把抱住冯志诚,“我们可以上宾馆呀,住几天,直到那女鬼离开为止。”   “哈哈,以你的性格,只会住五星级宾馆。要是那女鬼一天不走,我们得在宾馆里住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一个季度,一年?……你养我?”冯志诚对陆璐眨巴着眼,说到最后,还做了一个鬼脸。   “你!你还笑我?我这么害怕,你还笑我!我,我……”陆璐眼圈一红,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玩笑开大了!冯志诚马上侧身抱住陆璐:“我的璐璐,谁说我不信你了?你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送你之后,我就先到出事的工地去,给那个跳楼的女人烧了香,还给她烧了一大把的纸钱……虽然是迷信了点,但工地出了这样的事,谁不迷信?我这样做,也算是给大家安了心吧。然后,我就回了单位,接见了那对夫妻的父母,还向他们承诺,给他们一大笔的抚恤金……两个老人家本来还哭得呼天抢地的,一听到那个数字,马上就住了嘴……也难怪,山里人,家里就算有五、六个成年男人,干一辈子也拿不到这笔钱呢,更何况他们也不只一个儿子。他们是粗人,却也明白死者已矣的道理……这都是我向老板争取才有的哦!我和他说,只要事情不传到外面去,这笔钱就算花得值了。怎么说呢……也算是让自己的心好过点吧……我们呀,算是对得起他们夫妻俩了。如果世上真的有鬼,她不但会原谅咱们,说不定还会说我俩积了阴德,正在下面千恩万谢呢。你也不要再疑神疑鬼了,放心回家吧,啊。”   陆璐静静地听着冯志诚的话,心中绷紧的那根弦也渐渐松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会,也出于不让丈夫担心,终于勉强一笑,“好吧,我们回家!”   冯志诚十分高兴,把身子探了过来,替陆璐开了车门,说道:“你先进去,我去泊车。”   “我……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家。”   “好,依你。”   *************************   睡房内,床头灯正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温馨,把寒意逼到了阳台之外。   冯志诚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书,目光却在不经意之间流出了书本,在睡房的角落间游走。   一切正常。   “嘭!”睡房内的浴室门突然大开,一个湿漉漉的人影,以最快的速度从浴室里冲出,并钻进被单,把自己捂得死死的。   冯志诚不禁失笑。平时的陆璐,没有四十五分钟,是绝不肯从浴室里出来的,这次竟然只用了三分钟!   “璐璐,浴室灯你还没关哦。”   被单里传来闷声:“你帮我关嘛。”   冯志诚笑了笑,下了床,走到浴室门前关灯,等他回过头来,只见陆璐已从被单里露出头,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生怕自己突然消失似的。   为了缓和气氛,冯志诚拿起电视摇控器:“看电视?”   陆璐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那个女鬼要从电视里爬出来的一幕,连忙制止道:“不看不看。我睡觉了。”只要睡着了,看不见,就不怕了,陆璐想。   “也好。”冯志诚放下摇控器,也回到床上,准备关灯。   “不!不要关灯……”   “哦,好。”   “嗯……让我先睡……”陆璐咬着唇,也觉得自己有点小孩子气。   “好,我看会儿书再睡。……啊,你等等。”说完,冯志诚走出睡房,厨房的灯随之亮了。   陆璐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心随着志诚的离去又恐慌了几分。   这时,一个白影从陆璐身边拂过,一股凉意瞬而从她的脊背底升起。   “啊!——”陆璐整个身子向前弹开了一尺,再看,原来是阳台外的凉风把白色的窗纱吹起而已。   冯志诚闻声冲了进来:“怎么了?”手上还拿着一杯牛奶。   陆璐把头扭过来,自嘲地笑笑:“没,自己吓自己而已。”她自己也觉得可笑,现在真算是草木皆兵了。尽管如此,她还是下了床,把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关上,又把窗纱拉起来,把外面的一切隔绝得严严实实的。   冯志诚也没有追问,就把手上的杯子塞给了陆璐,“听说睡前喝牛奶比较容易入睡。另外,厨房的灯,客厅的灯都开了,你放心了吧?”   陆璐接过杯子,感激地看着志诚点了点头。   还是丈夫疼自己啊!   ***************************   “咚——咚——”   什么声音?吵死了!陆璐抬起手,微微睁眼,耀目的阳光随即从指间漏了进来。   天这么快就亮了?想是昨晚睡得不好,陆璐不情不愿地坐起来。   “咚——咚——”那单调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陆璐慢慢站起寻声望去,只见远处,一个男人正赤着胳膊,站在高高的平台之上,挥舞着手中的大槌,用力地向下捶打着,又捶打着……   “咚——咚——”声音在空洞的蓝天间回荡。   不对!这是哪里?陆璐突然发现,自己正单独地站在另一个高高的平台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工地?陆璐捂着耳朵,拼命地想回忆些什么,偏偏脑袋却空白一片!   “咚——咚——”捶打声竟然穿过陆璐的手掌,一下下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头也随着声音一下下地疼痛起来。不要再打了!陆璐好想大叫,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突然,陆璐脑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要逃出这里!怎么逃?出口!对!出口!   陆璐猛然转身,一个红衣的女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啊!——”陆璐向后退了几步,眼睛恐惧地盯着面前的女人。那女人没有动,一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容,一阵风吹过,从浓密的发丝间,陆璐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是她!是她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咚——咚——咚,咚,咚……”捶打声越来越快,这时,乌云把晴朗的天空笼罩,黑压压地连成了一片。   “你以为这就完事了?”红衣女鬼向前飘了一步,阴森森地说了一句。   “不,不……”陆璐退了一步。   红衣女鬼猛然抬起头,一双黑瞳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陆璐,恶狠狠地说:“你们害得我丈夫死于非命,害我家破人亡,你们以为,这就完事了?”又飘近了一些。   陆璐的心抽搐起来,她拼命摇头,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们的!”女鬼越飘越近。   “不要!救命!救命!啊!——”一声惨叫,陆璐脚踏了空,整个人就从平台上摔了下来,捶打声骤然而止。幸好平台离地面不远,又是屁股先着了地,陆璐用手摸了摸痛处,似乎无大碍。   我在想什么呀?逃命啊!陆璐一惊,顾不得骨头有没有断裂,翻身就要爬起来。可是刚爬起,脚又软了——平台的另一边,一大堆横七竖八的竹竿挡住了她的去路。几缕鲜血,正从几根长长的竹竿上流下来。   陆璐呆滞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她慢慢地把头抬起……   那个女鬼像被插在几十支烧烤叉上的煎蛋一样,尖尖的竹竿从她的脸部、胸脯、手臂、大腿上穿过,鲜血顺着竹竿缓缓流下……   “嘻嘻嘻嘻——”这时,女鬼的腰慢慢抬起,然后是她的胸脯,她的肩……最后陆璐看到的,是那被竹竿插出一个大窟窿的白脸!女鬼咧着嘴,阴笑着低吟:“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啊!——”陆璐尖叫一声,陡地睁开双眼。   四周漆黑一片,而自己,则躺在床边冰冷的地板上,全身已被冷汗湿透,阳台外的凉风吹过,陆璐不禁打了个寒噤。   梦,原来是梦!是梦……   陆璐坐起来,肩膀靠着床沿,一手抚着自己急速起伏的胸口,一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幸亏是梦!   ……   等等,临睡之前,志诚不是把所有灯都打开了吗?为什么现在漆黑一片?   临睡之前,我不是把阳台门关上了吗?为什么会有风?   又一阵风吹过,一个白影,从陆璐身边闪了一下,床沿上,映出了除她之外的另一个影子。   陆璐一惊,慢慢地,带着恐惧,朝阳台方向看过去——   ************************   梦斯特留言:《预谋》大结局已完成,目前正文字、语言复核中。本小说绝不是坑,请放心欣赏。感谢支持! 第五章惊魂再续   陆璐慢慢把头转过来,只见一个阴影,静静地蹲在她的身边。阴影背对着阳台,除了一头浓密的黑发,脸很模糊,唯一可以看到的,是那煞人的惨白,那身子,那手……   “嘻嘻嘻嘻……呵呵呵呵……”影子乌黑的嘴唇越咧越大,一双黑瞳成了两弯新月。   陆璐呆呆地看着影子,一阵电流从她的头顶穿过,她的瞳孔突然缩小成一点。“不……不,不!——”逐渐清醒的陆璐慢慢从地板上站起来向后退,不料被床沿绊得向后一倒,整个人都倒在床上,将冯志诚压在身下。   志诚!陆璐猛然想起身下的丈夫,她右手勉强撑起身子,左手用尽全力在冯志诚的身上拍扯着。但就在这紧要时刻,冯志诚竟然一动也不动,就像死尸似的,僵直躺在床上。   “嘻嘻嘻嘻……他起不来了……他救不了你了……”女鬼阴笑着,慢慢爬到床上,越爬越近。   陆璐再也顾不上冯志诚了,尖叫一声,从床的另一侧滚落下来,就在她要爬起来奔向房门的一刹,一双冰冷的爪子,已从前面伸出掐在她的脖子上,并将她按倒在地。   “不要……救……”陆璐叫了两声,那双爪子越发紧了。叫不出声音的陆璐左手用力地向着女鬼的手臂一阵乱打,右手往上胡乱摸索,企图找到些可以反抗的东西。突然,她摸到了床头柜上一个软软的东西,陆璐什么也顾不得了,抓起那软物趁势就往女鬼的头上砸去!   那软物“呼啦”一声,里面的东西全泻了下来,只见其中一个小东西掉到地板上,“啪”地一声,闪出莹莹的蓝光。“呜!——”女鬼似乎受了重创,双手松开,捂着眼睛站了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   她怕那东西!就在想法一闪之间,陆璐不顾一切地向那个发出蓝光的方向扑去,一把将那小东西捂到自己的胸前。这时,蓝光暗淡下来,陆璐一惊,无意识又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小东西,蓝光再次亮起。那女鬼果然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阳台前。惊魂未定的陆璐把那小东西挡在自己的眼前——   手机?她怕手机?   这时,蓝光又暗了,为保持光亮,陆璐胡乱地按着数字键,毕竟在她眼里,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蓝光再次亮起的时候,一只手搭在陆璐的肩上。“啊!——”坐在地上的她触电似的向外弹闪,滚爬着龟缩到睡房的角落里。   “璐璐?”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人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陆璐的跟前。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呀!”陆璐紧闭着双眼,拿着手机拼命向前乱挥。   “怎么了?我是志诚啊!璐璐,你醒醒,你醒醒啊!”冯志诚也被吓到了,双手抓住陆璐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   志诚?陆璐微微睁开眼,微微的月色中,只见冯志诚正踹在面前,担心地看着自己。“志诚!有鬼,有鬼!”陆璐一下子瘫软下来,倒进了冯志诚的怀中。冯志诚一听,全身肌肉瞬间变得结实,他紧张地问道:“哪里?”陆璐的头死也不敢再抬起了,她全身颤抖着,右手发抖地指着阳台。冯志诚也害怕了,他从地上随手拿起刚刚散落在地的一个硬物,身体慢慢向阳台转去。   **************************   一阵沉默。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冯志诚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也跌坐在地板上,用手擦了擦额头上微微冒出的冷汗。   “不!她就在那!她刚刚在工地里逼我跳下去,还想把我掐死!她就在那里!”陆璐紧紧抱着志诚,眼睛一直不敢睁开。   “工地?什么工地?……真的什么也没有哇。”   “没有?”陆璐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没有。”   陆璐慢慢睁开眼,偷偷往阳台的方向瞄了一下。   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拉出了一条细缝,正向内送着阵阵凉风,女鬼却不见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陆璐站起来,打算走到阳台前一探究竟,但仍怕那女鬼会突然出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灯!为什么这么黑?快开灯呀!——”   “好好好,开灯,开灯……”冯志诚被妻子神经质般的大叫吓得六神无主,马上跑到床头柜前要开床头灯,按了一下才发现,床头灯的按钮原来一直打开着,他又跑到房门旁,把睡房的吊灯打开。   突然强烈的光线照得夫妻两人睁不开眼。只见陆璐的小挎包软绵绵地趴在地板上,唇膏、镜子、笔记本、钥匙洒了一地。   陆璐心里还想着女鬼的事,她一把拉起丈夫的手,径直往阳台外走去。   阳台外,月儿发出恬静的白光,如水一般洒在这片看似安宁的高级小区上。   陆璐向楼下和小区的每条大道张望。哪里还有女鬼的影子?   “不可能,不可能……”陆璐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我刚才明明看到她走向阳台的……”   为怕陆璐着凉,冯志诚用两只大手护着妻子的双肩,慢慢把她带回睡房,让其坐在床上,安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璐璐,刚刚你又做了噩梦罢。”   陆璐怒了,双手一挣,用力把冯志诚搭在她双肩的大手甩掉,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噩梦?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如果没鬼,这里的灯、厨房、大厅的灯会不亮吗?阳台的玻璃门会开着吗?是那女鬼干的,都是她干的!”   冯志诚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其实,玻璃门是我开的,没有空气流通,我闷得慌:大厅和厨房的灯是我关的,因为太亮,我实在睡不着,又看到你已睡熟了,就把灯都关掉了……但我一直开着床头灯呀!可能碰巧灯泡烧坏了吧……我答应你,从明天开始,我不关灯了,也不关阳台门……”   陆璐突然又愣住,她沉思了一会,突然把手按在志诚的胸口上,随之眼圈一红,哇哇大哭起来。   “怎么啦?”冯志诚莫名其妙。   “呜呜……刚刚被那厉鬼索命,我拼命叫你,拼命扯你,可你动也不动。呜呜呜……那女鬼说你起不来了……呜呜呜……”   “傻瓜,我现在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吗?”冯志诚心疼地捧着陆璐的脸,轻轻替她拭掉泪,“刚刚你只是梦到了你最害怕的事而已,别怕。快睡吧。记得以前某人说过,晚上不睡觉,皱纹会长得很快,再掉泪,第二天一定会有眼袋……”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再次响起,冯志诚无奈地摇摇头,跑了出去。   在保安走后,冯志诚半哄半骗之下,陆璐终于乖乖地上了床,但她怎么也睡不着了,按着微微发紧的胸部,脑海中那一幅幅吓人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愈发恐怖。   那绝对不是梦!天那!以后的日子我要怎么过?那女人死了与我何干!为什么她只找我复仇?为什么只有我看到,志诚却总是撞不上呢?难道那真是梦?但又为何这般真实?难道,她要先杀了我,让志诚体会她死了丈夫时的痛苦?陆璐转过头来,目光又游离到头顶的吊灯上,她猛然想到那女鬼害怕手机,现在想想,其实应该是怕强光吧……   陆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在志诚的陪伴下,毫无睡意地撑到了清晨。 第六章似曾相识   “不!——”一声女人的尖叫,大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冯志诚也顶着黑眼圈,伤脑筋地看着身旁歇斯底里的妻子,最后还是宁愿忍受着剧痛,没有掰开陆璐那十只早已深深插进他手臂的手指,柔声地说:“好好好,我不上班了,今天只陪你。”   不顾四周射来的一道道奇怪的目光,陆璐把头紧紧地埋进志诚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好怕,好怕……”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志诚轻轻地揉着她的发。   就在这时——   “嘟嘟嘟嘟嘟嘟——”一阵怪叫从冯志诚的胸部传出,陆璐一把推开了志诚,连连后退了几步。   冯志诚心痛地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陆璐,在怪声的催促下,不得不把怀里的手机掏出来。   “喂?……啊,是是是……怎么?但,但我今天请假了……我妻子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好、好吧……好,那我马上过来。”冯志诚放下手机,无可奈何地看着陆璐:“璐璐,这……”   “不!不要!你说过你不走的!你说过今天要陪我!你说过你不走的!……”陆璐用力地摇着冯志诚的手,带着哭腔哀求,再次引来众多行人的注视。   冯志诚尴尬地向四周看了看,最后不得不弯下腰,双手捧着陆璐的脸说道:“璐璐,对不起,但单位的事真的很急,我不能不回去一下……璐璐很乖的对不对?……这样好不好?你就在那边的露天茶座里等我,等事情一办完,我就来接你。嗯?”   尽管有千万个不愿意,但即使陆璐的头脑再不清醒,也明白作为一名普通的“打工族”,违抗领导的命令是没有好下场的。今天的她之所以能顺利请假,也不过是因为父亲是董事长的关系,而志诚从不向外宣扬自己岳丈的事,能靠自己的实力,爬上副经理这个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时候,自己又怎能再任性,宁愿丈夫赔上仕途呢?……想到这里,陆璐咬了咬唇,小声地说道:“你去吧。但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接我哦!我就坐在那位置上等你。你要快回来哦……”   得到妻子的谅解,冯志诚感激地吻上陆璐的额头,“……好,我答应你。”   看着冯志诚快步跑往停车场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模糊,陆璐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助,她从小挎包中拿出手机,紧紧地抓在了胸前。   ***********************   不知道过了多久……   露天茶座的一张桌子上,一杯奶茶静静地摆在那里,它没有热气,仿佛与这个喧闹的世界毫无关联似的。陆璐也静静地坐在它的面前,一动也不动,连眼珠子也未曾动过,空洞的眼瞳,无神地盯着一个遥远、却又不存在的地方……然而对于她来说,这已算是这两天里最好不过的时间,大街上的行人走过来,又走了过去,令那女鬼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出来向她复仇。虽然现在还不敢闭眼,但对于她,足够了。   “一杯牛奶,谢谢。”   陆璐的身体猛烈地抖了抖,不是因为刚刚那甜美的声音进入了她的世界,而是那一抹白影惊扰了她。陆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外面还套着一件白色长袍的黑发女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她前面的一张桌子前。也许发现自己惊扰了别人,白衣女子抱歉地向陆璐笑了笑。   她是谁?为什么要对我笑?陆璐不禁哆嗦了一下,仿佛又听见背后“嘻嘻嘻嘻”的笑声再次响起,她连忙转身!   后面什么也没有。   陆璐慢慢把头转回来,盯着面前那女子。这时,服务生走了过去,把一杯牛奶放在女子面前,女子冲服务生笑着道了谢,低头噙了口牛奶,没有再看陆璐一眼。   那一笑,让陆璐的脑海里马上浮现起昨天那一幕:她以为自己听到了怪笑声,神经质地猛然转身,差点把她身后的一名年轻女子撞倒!   是她?   怪不得似曾相识。   陆璐一边思索着这次再遇,一边拿起奶茶喝了一口,无意之中朝那女子瞟了一眼。   咦?她在看她!双眼没有笑意、紧紧地盯着她!陆璐一惊,手中的茶杯差点儿滑落。   年轻女子见状,连忙又把头低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杯中的牛奶。   陆璐的大脑慌乱地转动着,企图从除了昨天偶遇之外的回忆中找寻眼前这位女子的身影。没有……这张只需看一眼就能被她的美丽所吸引的脸,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就在陆璐惊惶失措的同时,年轻女子再次把头抬起,那双大大的眼睛不再闪烁不定,紧紧地盯着陆璐。陆璐有如电击,全身的汗毛被那双大眼睛盯得全竖了起来。   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们不认识啊?不,她不是在看我,她是在看我的背后……   “啊!”陆璐轻呼了一声,再次转头向后看了一眼。   还是什么也没有!   陆璐僵硬地把头转回来,再向前定神一看,哪里还有那女子的影子!   正当陆璐冷汗直冒,甜美的声音竟然在她的身侧响起:“我可以坐这儿吗?”   “啊!——”陆璐惊得从椅子上摔跌下来,她抬起头,正碰上了女子那张苍白的脸。   “你——”白衣女子一只苍白的手,慢慢向陆璐伸去。   “不要碰我!——”陆璐尖叫一声,挥手拨开白衣女子的手,从地上慌张爬起,一把抓起桌上的小挎包就往外跑,还把闻声迎面赶来的经理撞了个四脚朝天,她自己则踉跄了几步,也不顾什么仪态风度,继续向前没命似的狂奔,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经理从地上狼狈地爬起,再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美丽伊人。女子亦一脸诧异,随后只能抱歉地对经理笑了笑:“我……我只是想把她扶起来……人应该……应该是我吓跑的,这杯奶茶我埋单好了。真的很对不起……”   经理细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一点也不可怕的女人,不明白刚刚那位女士为什么会如此失礼。明明是一张只看一眼就能被她的美丽吸引的脸啊…… 第七章如影随形   陆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酒店的床上,手上紧紧握着手机和刚刚喝完热茶的杯子。   的确,这种令人发疯的事又有谁愿意碰上呢?   恐惧中,陆璐也曾想过告诉自己唯一的亲人——父亲,但要她怎么说呢?说这两天被女鬼寻仇?这种理由在正常人眼中根本是白痴才能想出来的,她父亲肯定会说,我含辛茹苦、供书教学,想不到把你养大后,你竟然用这种没脑的借口来请假?别以为你比其他的经理面子大!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其实清楚,父亲从前关心的,也不过是她的学业,而之所以关心她的学业,也不过是希望她将来能成为他出色的左右手,而之所以希望她能“出人头地”,也只不过是不希望公司的财权有任何的机会落到他人的手里。正因为父亲自恋、爱自己的财富甚于一切,母亲才会因为忧郁症,在陆璐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上吊自杀。   一直以来,陆璐都认为母亲是脆弱的,她选择的道路是愚蠢的。陆璐甚至有点恨母亲,因为母亲临死前那一句“我会回来的”,和她在女儿生日那晚将自己吊在半空中荡来荡去、瞪眼伸舌的样子早早植进了陆璐年幼的记忆里。结婚之前,陆璐从不敢独自关灯睡觉,因为她确信自己能在黑暗中见到母亲回来……但直到陆璐经历了这两天的事才了解,有这样的丈夫,又怎能妄想他关心自己?当时的母亲,又能依靠谁呢?   朋友?陆璐不禁摇头苦笑。从小到大,她的身边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只会因为她成绩好、或父亲的关系而对她好的人,而另一种则是自命清高的人。对于前者,即使陆璐今晚会被杀死,她也不屑于与他们打交道,而对于后者,她也不指望他们会真心帮助自己——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是父亲的女儿,那男人从没有教过她“要相信别人”啊!   只有一个人除外。   这时,浴室的门被打开,冯志诚穿着白色浴衣,向陆璐走过来。   陆璐眯着眼,看着这个唯一令她心安的男人。他是自己在做义工期间认识的。正因为他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问自己电话号码,在雨中责备她出门不带伞,和在餐厅里以健康为由强迫她吃下恶心青椒的种种才显得那么亲切可信。每每想起新婚那晚,他知道自己就是父亲的女儿后吃惊的样子,陆璐就忍俊不禁。当时的冯志诚,呆了好一会儿,最后竟然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连行房的心情也没有了。就在陆璐为他这种反应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时,冯志诚却说了一句让她震撼一生的话:“怎么办?你已经这么幸福了……我要怎样才能让你更幸福呢?”当陆璐反应过来,脸上早已被感动的泪水打湿,她走到新郎身边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不,从前的我一点也不幸福。从牵你的手开始,我才明白幸福是什么……”   “去洗澡吧,晚了容易着凉。”丈夫的轻语,把陆璐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之中。   幸好,她比母亲幸运,让自己碰上了一个爱她多于自己一切的男人。   恍惚中,她觉得母亲神经质地笑了笑。   ****************************   浴室中,蒸气缭绕。   陆璐站在浴盆里,任由热水从头到脚将她笼罩。   她想起中午的那个白衣女子。现在回想起,那女子的眼里是没有恶意的。也许她也和自己一样,对两天两次的偶遇而感到有缘,所以才走过来打招呼,不想自己神经质地尖叫,倒把她给吓着了。   对,就是这样的!   陆璐甩甩头,从浴盆里走出来,把身子凑到大镜子前,要仔细看看自己这两天憔悴的样子。   咦?被蒸气打湿的大镜子里显出了几个字……   “还……我……命来?”读了出来,陆璐马上打了个寒战。   谁要纳命?   恐惧在瞬间爆发,陆璐尖叫一声,来不及穿上浴衣,扭动浴室的门把就往外跑,但马上就因眼前的景象而呆立当场。   只见整个客房荡漾在一片青光之中,冯志诚面朝下地倒在大床上,一动不动。   “不……”陆璐全身颤抖着,慢慢向门边靠去,再次尖叫一声,从客房冲到了酒店走廊里。   “救命啊!杀人啊!救命啊!有鬼!——”陆璐绝望的嚎叫,回荡在走廊间,让本来阴暗的酒店走廊显得更加阴森。   **************************   冯志诚料想不到平时看似弱不禁风的妻子现在的力气会有这么大,尽管他已用尽全力双手紧扣着妻子,陆璐竟像发了疯似的,一边拼命扭动身子向外挣脱,一边扯着嗓门大叫有鬼。走廊两边的门被接二连三地打开,年轻的保安也赶过来了,但估计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脸红了一大片,整个人镇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一个清洁大妈反应快,冲上前用肥厚的身子遮住陆璐光溜溜的身子,与冯志诚合力才把陆璐拖曳回房。   当酒店经理匆匆赶到冯志诚夫妻的房间,陆璐身上已被迫披上了浴衣,但眼神涣散,嘴里还念叨着有鬼杀人之类的话,把守在她身边的冯志诚吓得六神无主,他顾不得了,冲上前用力向妻子脸上就狠狠甩了一耳光。   “啪”陆璐缓缓将头抬起,眼珠子终于听从她的指挥,定格在打自己的人身上。   “志诚……”眼睛渐渐有了神彩,渐渐泛起了水光。   “哇呜!———”陆璐扑在冯志诚身上放声大哭,让冯志诚及周边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嗯,对不起。请问,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这一闹,对我们酒店的声誉会有很大影响,特别是说有鬼这种事……”经理插话道,语气间隐隐透着怨气。   “青光,房子里都是青光,志诚被鬼杀了,倒在那里……”陆璐又恐慌起来。   “青光?什么青光?谁被杀了?”经理走遍房间每个角落,把每盏灯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最后不得不把头转向“死者”:“先生,这……”   “我……当时睡着了。对不起,我妻子最近精神不是很好,给你们添麻烦了。”冯志诚尴尬地看了经理一眼。   “不!你们相信我!是她干的,一定是那女鬼干的!她,她,她还在浴室里写字!”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陆璐拉着冯志诚就往浴室里跑。其他人也跟了进去。   由于刚才过于惊慌,陆璐离开浴室时并没有把喷头关上,热腾腾的热水与蒸气向外喷洒着,镜子上“还我命来”四个大字清楚地映了出来。   “这一定是上次的住客留下来的杰作,你看。”经理伸出食指沾了水,在肥皂上磨了磨,就在镜子上胡乱涂了个“大”字。果然,蒸气并没有随之打湿那些笔画,一个“大”字在白蒙蒙的镜子上显得特别醒目。“但若是蒸气一散,我们就很难看到那些用肥皂水写过的字,只有在下次有蒸气的时候才又显出来。这是我们工作不认真做成的,对你们造成的恐慌,我们酒店表示歉意。”   “不,这并不是你们的失误。”   “咦?”酒店经理一愣。   冯志诚一脸苍白地摇了摇头,再次担心地看着失神的陆璐,“这不是上次的住客留下来的。我认得出来,那是我妻子的字。” 第八章山穷水尽   陆璐瞪着眼,看着面前的心理专科医院。   最相信她的丈夫也认为她在撒谎吗?   今天,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也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要将她踹出去吗?   “别走!”冯志诚早有防备,右手紧紧扣着陆璐的手臂。   “志诚,我没疯!我真的看到了那个在你工地里跳楼的女人!她就在我们的身边,她冤魂不散!……我不是疯子!我不要看什么心理医生!”   “如果真的有鬼,她为什么不找我,偏缠着你——”   “她有企图!先把我逼死,让你家破人亡,再取你性命!这不是应了她临死的话么?志诚,你要相信我!”   冯志诚垂下眼沉默了好久,最后才打算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说出来:“也许……你的幻觉与我工地里的意外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出差期间,到底碰见了什么?”   陆璐愣住了。她出差时碰到了什么?什么意思?   对上陆璐大受打击的眼神,冯志诚解释得慌慌张张:“不,璐璐,我没有怀疑过,我绝对没有怀疑过其他荒唐事。你不认为,只有你才看到的东西也许与你个人的经历有关吗?昨天我回办公室搜索了一些关于出现幻觉的网页,其中有一贴李锦医生写的贴子,说人若是经历了极其恐惧的事且无法承受,脑子就会自动帮你忘记,但当你以为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了,事实上它却仍潜伏在你的脑子里,甚至经过了思维上的加工,在外界再次出现同类的情景时,就会让你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觉……”   “我会回来的……”母亲在陆璐背后细语道。   看陆璐低着头不说话,冯志诚接着说道:“也许,你在出差期间碰到了什么让你无法承受的事却不记得了,又或者碰到了一些能唤醒你对你母亲……呃,你脑海里那段最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刺激,回来后又听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事,你才产生了幻觉。心理医生能将你潜伏在大脑中的往事挖掘出来,让你正视恐惧,那幻觉就不会再出现了。璐璐,我们试试吧,总比现在什么也不干、有家不敢归要强啊。”   冯志诚最后那一句“总比现在什么也不干”的确打动了陆璐的心。现在的她,不是正需要一个权威的声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在陆璐眼中,面前的医院,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   李锦医生的催眠并没有将陆璐任何恐怖的往事挖掘出来,却让她钩起了出差期间抽空到巴黎街头扫货的点点滴滴,快感暂时击退了内心的恐惧,令她终于有了欲睡的感觉。   可惜还未进入梦乡,猛地,陆璐的手肘被谁用力地撞了一下。   陆璐虽然有些懊恼,但依旧一动不动地紧闭双眼,妄图继续补眠,矇眬中,只闻两男子正在一旁窃窃私语。   “这种饭后服、一天吃两次、每次三片,这种是睡前服、一次一片。医生?”那是自己丈夫冯志诚的声音。   “没错,先吃几天的药,看看情况,药吃完后再来复诊。”   “医生……我妻子的病……会不会就是你们所说的幻想被迫害症?”冯志诚的问题让陆璐的心猛地一沉,她微愠地睁开了眼睛。冯志诚,她的丈夫!真的认为她疯了?   “嗯,有一些相似的病症,但现在下定论还言之尚早,过几天再来检查一下罢。”   并没有发现两点怒火正盯着自己的背脊,冯志诚继续说道:“我爱人最近精神压力很大,可能因为这样令她神经变得有点不正常罢。我打算让她好好休息几天,麻烦医生开个证明,就写她精神压力过大、医生建议休息几天好了。”   这不是向她父亲、向她公司的每一个下属、向全世界人民宣布自己已经是个疯子了么!陆璐越听越火大。   “如果……吃了药仍不见有好转,我打算让她在您的疗养部住上几天……”冯志诚越说越离谱。   “你,真的要把我当成是疯子耍呢!”陆璐忍无可忍,话语从牙缝间逐字蹦出。   冯志诚吓了一跳,回头吃惊地发现陆璐竟然已经站起来了:“不,璐璐,我没有那种意思……”   “什么叫做没有那种意思?那种又是指什么?你说,你说呀!”陆璐宛如一头发怒的雌狮,双手握紧得指关节发白,身体因怒气而微微颤抖。   “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多休息几天——”   “胡扯!你不相信我的话就算了,还要告诉全世界我是疯子!你要我在白天让人嘲笑,晚上被鬼索命!冯志诚!你好狠!你狠!”这时的陆璐,已因丈夫的不信任而丧失了理智,既不顾淑女仪态,亦不顾第三者在场,随手抓起身旁桌子上的摆设就死命向冯志诚掷去,又冲上前朝着冯志诚又抓又打又咬,最后双手用尽全力将他推倒在地,抄起医生桌上自己的小挎包,完全不理会冯志诚“璐璐,璐璐”的叫唤就往外狂奔。   **********************   在不知东南西北地乱冲了长长的一段路后,陆璐终因体力不支停下,再者一直睡眠不足,她摇晃地靠在街边的一根柱子上,双腿一软,任飘摇的身子顺着柱子慢慢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待气息稍定,陆璐回想起刚才的每一幕,委屈再次涌上心头,烫热的眼泪如缺堤般从眼眶内滚落下来。   我再也不要见到他!   念头一闪而过,陆璐挣扎着站了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恍惚地继续向前走。   由于是中午,大街上到处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但陆璐什么也感觉不到,如同行尸走肉。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呢?陆璐混沌的大脑内反复地念叨着这个问题,却除了伤心,怎么也想不起来。   轻轻地,一只苍白的纤手从她背后伸出,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璐停下脚步,慢慢地把身子转了过来……   是一张苍白的脸。   “是……你?”陆璐散开的瞳孔慢慢聚焦,在看清那张脸的一刹,惘然、愤怒与恐惧同时随着血液轰然冲上头顶。   “是我。你……还好——”那张脸再向前凑了凑,还来不及露出笑容,雪白的颈项却被陆璐猛地掐住。   “是你!又是你!为什么又是你!这几天你冤魂不散地,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啊?”再次失控的陆璐瞪眼咧嘴,一边狠狠地问,一边加大了双手的力度,令对方无法呼吸,原本苍白的脸变成了惨白。   大街上的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住了,纷纷驻足却没有人敢上前将两人分开。就在这紧要时刻,一个男子的声音穿过重重人墙由远而近:“老婆!老婆住手!你看清楚,她是若若呀!”   志诚吗?他来救我了。陆璐想着,手一松,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九章柳暗花明   陆璐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甜、睡得这么熟了。当她懒懒地睁开双眼,床前小窗外的夕阳为世界洒下了一大片难得的金黄。   等等,这是哪里?陆璐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简陋的小床和雪白的小薄被,她不禁一惊,想从床上弹坐起来,却因一阵眩晕,挣扎地动了动又躺了下去。   “醒了?”随着“格格”的高跟鞋踩地声,一个白色的身影飘到了陆璐的床前。   陆璐把头偏过来,望了床前那张苍白却美丽的脸一眼,也注意到了自己左手背正插着的输液管。   “呵呵,你别怕,那是葡萄糖……我是医生,这里是我的私人诊所。”年轻女子从旁拉了一张折椅坐了下来,拿出听筒在陆璐的心脏附近探了探。   怪不得每次见面她都白衣白袍的。陆璐静静地看着这位女医生,在阳光的烘托下,这名女子的脸更显得清秀动人。继初见冯志诚,陆璐第二次从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感到了温暖。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记了?”女子嫣然一笑,拉了拉自己的领口。   看着女子脖子上的红印,陆璐慢慢回忆起晕倒前的一系列变故,脸上升起了两朵红云。“对不起。”她轻轻说了一句。   “别自责,我也有责任的。只是从你对我的反应来看,最近你所受的精神压力好像很大……”   这时,诊所的门在毫无预想的情况下“嘭”地被踢开,一个年轻男子双手提着白色快餐饭盒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诊所。   “哟,醒过来啦?”男子问了一句,把手上的饭盒放在了桌上。   “沈佟阳,对待我的病人,你就不能礼貌点吗?”年轻女子皱了皱眉。   “哇塞,你咋这样说话呢?她企图谋杀我未婚妻在先,现在她还没付医药费,我就给她买来白粥。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对待她呀?倒是你白若若,要不是我机灵反应快,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你了,你不感恩就算了,还要我做了一个下午的跑腿……”这位名叫沈佟阳的男子越诉苦,陆璐的脸也越红。   原来自己晕倒前来解围的不是冯志诚。陆璐有点失落。   “沈,佟,阳!”白若若用力瞪了沈佟阳一眼,又尴尬地看了看陆璐,“对不起,他就是这样,口不择言的,你别放在心上。”   “哈哈,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这位美丽的小姐是不会放在心上的。Right?”被未婚妻眼神“恐吓”,沈佟阳嬉皮笑脸地算是向陆璐道了歉,乖乖转身坐到桌前先吃饭了。   “对不起,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很乱,也很怕,更没有想到三天里我们能见三次面,我以为你是在跟踪我,我以为,我以为你就是……”陆璐一边挣扎着爬起,一边辩解着,唯独那句“我以为你就是那只女鬼”说不出口。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与你无关,我也有责任的……”   “不,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向你赔礼道歉的——”   “我是在故意跟踪你。”   “咦?”陆璐本来低着的头猛然抬起,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若若。连在一旁埋头吃饭的沈佟阳也停下了手上的筷子,吃惊地看着未婚妻的背影。   “这三天,我是在故意跟踪你。”   ************************   这是……什么状况?   “你……跟踪我?”   “是的,陆小姐。”   “你……认识我?”一种没来由的紧张,瞬间令她全身肌肉都处于绷紧状态——直觉告诉她,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真相即将大白,她也即将得到真正的解脱。   “我不但认识你,而且我也有过与你相同的经历。你此刻的心情,我能理解——”   “那你救救我,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求你帮助我,把那个女人赶走吧!”对于陆璐来说,此刻只要能让她脱离那种每晚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恐惧,白若若是怎么知道她的经历已经不重要了。她翻身双膝脆在病床上,一边念着“求你救救我”,一边不停地向白若若叩头。   陆璐的举动把白若若吓住了,她连忙用双手扶着陆璐的肩,小声安慰道:“你镇静些,镇静些……你听我说,这种事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救你的,所以,你一定要振作。”   “要我自救?要我振作?”陆璐颓然跌坐在病床上,“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除了自我解脱,我可以怎么自救?”   白若若一听,急了:“你千万不能为了这种事自杀啊。你看——”她抬起左手,脱掉左腕上粗如护腕的手表,一条粉红的丑陋疤痕赫然出现在陆璐的眼前,“你看,我也自杀过,但那次跨过死亡线的经历令我明白到了寻死是多么的愚蠢。正因为我们都被同一个男人背叛过,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那种人而放弃生命!”   “被……同一个男人背叛?”陆璐终于明白这位女医生指的是被男人抛弃,与自己碰鬼的遭遇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同一个男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佟阳已走到白若若的背后,双手指关节被紧握得“咯咯”作响,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说的人,是冯志诚?你就是那个陆大小姐?”   “佟阳……”白若若转身,用手制止住打算继续走上前的沈佟阳,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璐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怒气冲天的男人:“你们……认识冯志诚?”那股紧张感在她体内再度升起。   “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认识他!那个伪君子!那个王八蛋!”沈佟阳咆哮道。   白若若把头转了过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对不起,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白若若,是冯志诚四年前的未婚妻。” 第十章峰回路转   “你是我丈夫的未婚妻?他……有过女朋友?”   “你真的没有听说过白若若这个名字?”白若若问道。   陆璐惘然地摇了摇头。   “连……我的相片也没见过?”   陆璐再度摇了摇头:“五年来,冯志诚一直对我说,我是他的初恋……”   “哈哈哈哈,绝了!”沈佟阳怒极反笑。   白若若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迷惘被愤恼取替,陆璐认为自己作为妻子,有知道丈夫多年来一直欺骗自己的缘由与权利。   “只是一个通俗的移情别恋小故事而已,剧情谁都写得出来,你不用太在意。”白若若站起来,看似漫不经心地调试着点滴的速度,双臂却刚好档住了陆璐盯着自己的视线。   “呵呵。”沈佟阳冷笑一声,“因为未来岳父生意失败破产、未来岳母长期被顽疾折磨而将恋爱十年、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抛弃:医院向他发出未婚妻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他却与你陆大小姐举行盛大的婚礼:若若看着自己的儿子夭折,患上了郁闷症的时候他却和你在美丽的法国夜夜笙歌:若若在他面前割脉自杀,他竟然笑着说是她自找的,扭头就走、连急救电话也不屑打,要不是我碰巧有事回来得早,她早就被那个冷血的人渣害死了!这种人,是通俗,还是惊世骇俗?他打生下来,就注定是个比毒蛇毒、比陈世美狠的人渣!”   “佟阳,别说了,都过去了。”白若若眼圈早红,两行泪珠怎么也止不住。   “不,志诚不是这种人!他是个善良的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义工!你在撒谎!你们在胡扯!”陆璐声嘶力竭地大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再次跌坐在病床上。   “哈哈哈哈……”沈佟阳仰天大笑,最后竟笑得要转身用双手撑着病床旁的小桌子以支撑身体,“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做义工,啊?还不是因为你陆大小姐!你不认识他,并不代表他不了解你!他比你”爹——地“,甚至你自己更了解你!”   “告诉你哦,我比你爸地更知道璐璐在想什么呢。”混乱中,陆璐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句冯志诚曾经对她说过无数次的情话,却不明白这种浮现意义何在。   “够了!”白若若一声忍无可忍的低声娇喝,令沈佟阳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也在伤害着若若,随即闭上了还打算出恶言的嘴。   “陆小姐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不是吗?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陆璐愣愣地反问,打击过多也过大,女鬼、冯志诚和欺骗就如三团乱麻,满满地充填着她的大脑。   陆璐的反问让白若若莫名其妙起来:“你刚刚求我赶走的女人,并不是指冯志诚那两个情人?”   “情人……什么?情人?”陆璐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最后终于明白到它的含义,失声叫道。   看到这种反应,白若若好后悔,她低下头,轻轻说道:“原来你不知道这件事……对不起,我,我误会了。”那就代表,陆璐担忧的是别的事,而在这个时候她白若若还掺上一脚,不是进一步把她迫上绝路吗?   陆璐双手抱头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趋身上前,抬头盯着白若若问道:“两个?还两个?”   白若若和沈佟阳都被陆璐眼光中那种飘忽不定吓坏了,沈佟阳连忙冲上去挡在未婚妻的面前,双手按着陆璐的肩大声喝止道:“陆大小姐!深呼吸!吸——呼——对,镇静点,慢慢组织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心不忍的他,早已放下了对陆璐的敌意。   *************************   随后,是陆璐嘶声裂肺的嚎啕,以及白若若和沈佟阳无声的陪伴。   一个小时后,哭累的陆璐安静地靠坐在床上,几天积累下来的恐惧、担忧和愤怒,竟因这次发泄减轻了不少,令她的思考在疲倦中反而开始有点清晰了。   “那两个女人,是什么时候的事?”静静的诊所,因为陆璐这句问话而重新变得紧张。   “嗯……大概是十天前的事吧。”白若若觉得这时候的陆璐已逐渐理性,自己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她递上纸巾,继续说道,“在商场里碰到的。当时我和佟阳打算买床上用品,想不到他也在和那两个女人挑床单,还小声说大声笑的,他的笑声引起了我的注意,从神情和动作看来,绝对是男女之间的关系了。后来,我在大街上看到你神情恍惚的,就顺理成章地以为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哦,你虽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你和他结婚的相片我是有看的,而且你的父亲太有名气了,所以才会知道你的样子和工作地址。第一次见面后,我真的担心你会出事,于是常在你公司附近徘徊,偷偷地跟着你。本来想以偶遇的方式认识你、再开解你的,想不到你对我的反应这么大,最后竟然还晕倒在大街上……”   “我以为你是那只索命的女鬼。”陆璐轻吐了句。十天前?看来是自己出差的那段时间。   “女鬼?”白若若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   陆璐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不会相信鬼神这种事情的,但事实上,那只女鬼已经缠着我三天了。”接着,在白若若惊讶的目光下,陆璐把她这三天女鬼索命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可是,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呀。”白若若低头深思了一会,最后不得不提醒陆璐这个现实。   “呵呵,我也曾用这句话欺骗过自己,但这都是我亲眼看到、亲手摸到的,不让我不信啊。”   这时,一直在旁没说话的沈佟阳问了一句:“凭什么这么肯定,你看到的一定是鬼呢?只是因为她出现在属于你的家里吗?”   陆璐一愣,被沈佟阳这一问,反令她的思路清晰了不少。是啊,这的确是陆璐怀疑家里有鬼的主要原因,但凭什么说这就是鬼呢?只要有钥匙,人也能做得到啊。她低头想了一会,又摇头道:“不,我肯定她是鬼。第一,那东西除了我,连冯志诚也看不到:第二,她会变脸,一会变成白色,一会变成青色……”说到这里,陆璐打了个寒颤,稍微定神才能说下去,“第三,她总能在我的面前出现,无论我逃得多快:至于第四……”   至于第四,是因为母亲和那女鬼一起回来了……   “第四,因为你一直相信冯志诚。”沈佟阳扯着嘴角,露出不屑的神情。   “佟阳——”白若若转身正要制止他说下去,却看到沈佟阳正在她身后来回踱步,猛然间醒悟过来,“你认为,那只鬼是假的?”   “这世上本来就没鬼,又怎会有真的假的?”沈佟阳停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陆璐,陆璐却一反平日的精明,低头不答话。“只要从这个事实上出发,再加上我主观认识上的一个前提,这件事很容易解释。”   “什么意思?”陆璐整个身子随之挺直,心脏因接近真相而快速地乱蹦着。   沈佟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刚刚说过了,你之所以肯定她是鬼,是因为你一直都相信那个人渣。但在我的主观世界里,冯志诚绝不是好鸟,所以你刚刚所说的一切,在我听来,根本就像是冯志诚亲手策划那样,而如果这个前提成立,我们就能解释为什么你能看到但他却”完全不知情“这点了。”   “冯志诚亲手策划?我的丈夫?怎么可能?”陆璐再次瘫软在床上,双手抱头猛摇。   白若若一边安慰陆璐,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沈佟阳,想了一会又不懂了:“不对呀,那女鬼变来变去又怎么解释呢?”   “哦,对了,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我们还没有告诉陆大小姐。你也忘记了吗,若若?那天在商场里,我们碰到了什么?”沈佟阳扯起嘴角,得意地看着白若若。   仿佛被一语道破,白若若突然双手捂着嘴,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那两个和冯志诚在一起的女人!她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第十一章疑心暗鬼   幽蓝的天空,寥廖几点小星,淡淡的月光,反把这个城市渲染成了墨色,只有几支冷清的路灯发着微光,像在为这片城区里唯一的路人划出了一道不知通往何方的路。   仿似忽然,在一团强光的笼罩下,一辆出租车从路的尽头出现,它缓缓驶至路人的身边,发出了两声刺耳的喇叭声,将陆璐惊醒。   “小姐,要坐车吗?这条路很静的,一个女士实在太危险了。”出租车司机把头探出来礼貌地问道。   陆璐看了司机一眼,是一个憨厚的中年人。她犹豫了一下坐上出租车,并习惯性地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打算把出租车的车牌号码记下来,却发现手机屏幕漆黑一片,一愣下才想起自从知道女鬼害怕手机亮光那一天起,为了让女鬼离身,她一直让手机保持光亮,可能因此耗尽了手机的电能吧。   陆璐正在更换手机电池,前面的司机忍不住再次礼貌地问道:“小姐,请问上哪?”   “……上哪?我能上哪?”陆璐按下手机启动键,抬头对上司机苦笑道,“你放心好了,不管我在这坐多久,你按标准计费就是……”正说着,手机却急不可待地响了起来。陆璐朝手机来电显示看了一眼——   “老公”!   后脑勺仿佛被棍棒狠狠地敲了一下,陆璐全身猛烈一震,尖叫一声,条件反射地就把手机往前扔出。手机碰上司机座椅背的档板,结实地掉落在座位前的地板上,但铃声却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响得更欢了。   他是骗子!……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这几天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吗?……他为什么要用鬼吓我?……那两个女人是怎么回事?那个白若若又是怎么回事?……陆璐双手捂耳,用力地摇着头,拼命地要摆脱铃声的催促,拼命地胡思乱想。   为什么我要为两个相识不到半天的陌生人而疑心和自己共同生活了多年的丈夫呢?   一句疑问如电光火石,骤然闪进了陆璐的思想中。   一直以来不都只是他们两人的片面之辞而已吗?如果这一切都是冯志诚搞出来的,把我弄疯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今天早上又有什么必要带我去治疗呢?   “呃,小姐?您的手机掉了。”夜色中,司机从倒后镜中偷看到了陆璐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禁一阵发毛,但出于职业道德,他又不得不礼貌地提醒道。   对,是他们两人是要破坏我们夫妻感情也说不定!对,就是这样!思及此,陆璐慢慢弯下腰拾起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通键。   “璐璐!老婆!是你吗?天啊!拜托你说说话,让我知道你一切平安!”冯志诚急切的声音顿如一股暖流,从听筒侵进了陆璐的心田,令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太多的困惑,又令她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整天都不接我的电话?最后还关机了。”   “没听到。没电。”   “你差点把我吓疯了!对不起,今天早上全是我不对好不好?道歉话在我看到你后再当面说,好吗?我现在就接你回家——”   “不!我不回家!”陆璐大声嚷着。对于她来说,那个家不只有女鬼,还有谜团,甚至可能还有欺骗、有阴谋、有残酷,它就象一个渗透着阴森和危险的黑洞,比前几天更显恐怖。   “好好好,咱们不回去,啊。那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好吗?我来接你。”   陆璐倚着靠背长叹一口气,累极地闭上了双眼。   “我知道你现在并不相信我,但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奉劝你一句:不要相信那个人渣!”陆璐回想起离开诊所之前,沈佟阳如是说。   *************************   零时十分。   大街上,冯志诚把陆璐紧紧拥在怀中,一个劲地嚷着“对不起”、“担心死我了”。   本来是何等温馨的场面啊!   然而,在陆璐的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呼喊着:“虚伪!骗子!……”即使她多不愿意听到,那声音仍越来越大,渐渐把冯志诚的关切淹没于她的怀疑之中。   “担心……我……吗?”没有平日的大吵大闹,在冯志诚啰啰嗦嗦的道歉中,陆璐平静地吐出了四个字。   “呃?当,当然!”冯志诚一愣。   “报警了吗?”陆璐冷静地推开冯志诚,抬头看着他。   冯志诚完全没料到陆璐会提出这种问题,他无措地看着妻子,像是祈求能在她的眼中找到正确答案一样。   “你不是担心死了吗?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敢报警?   “我……哎呀!你看,你一走,我都乱套了,只会到处发疯似地找你,倒忘记了报警这一环了——”   “连想也没想过?”陆璐穷追猛打。   “……也不是……我是有想过的,但不是没到48小时警方不受理,想想找那些窝囊废还不如自力更生,也就没报警了。”   “还是怕对我的影响不好?”陆璐轻笑,不知自己说这句话,到底是帮冯志诚找的借口呢,还是一种嘲讽。   “……璐璐,怎么了?”今天的冯志诚失去了平时面对妻子的憨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句话中有话。   然而丈夫这种平时不应有的敏锐,陆璐也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愤怒和浓重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没怎么!我们回家!”她用力挣开冯志诚的怀抱,大步流星地向车子走去。   “哦,好好好,回家!”只要陆璐不再纠缠于刚才的问题,她说什么他都听她的。但才走了两步,冯志诚感到问题更严重了:“啊?回家?”   陆璐一甩头,生气地瞪着冯志诚:“是!回家!怎么?我不能回去吗?还是,家里有什么我是见不得的?”再也不理冯志诚,扭头自行钻进车厢内了。   “好好好,回家,回家……”冯志诚被陆璐突然的态度吓得有点头大,又不敢细问,只好乖乖地也钻进了车内。   一路上,沉默就如两块巨石,沉重地压在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心上。渐渐冷静下来的陆璐回想起冯志诚的解释,虽然难以接受却又合乎情理,再者“要坚信丈夫”的信念再次浮起,气也开始平顺。又想起刚才是自己要求回家的,那不过是气头上的一时冲动而已,现在不觉开始有点胆怯,但刚刚发完脾气,碍于自尊,又不愿意妥协,只好继续任由车子向家的方向驶去。   “璐璐,今天下午你到底上哪了?你告诉我,以后你发脾气,我也好找你啊。”像想了好久,冯志诚陪着笑打破沉默。   ……   “即使你不相信我们,有件事我无论如何也要拜托你:请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冯志诚好吗?四年来,他以为我早死了,活得也自在,而更重要的是,我也渐渐从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我已经不想再与他扯上任何关系了,所以……”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还活着的事告诉他的。”陆璐穿好外套,从白若若手中接过自己的小挎包,“就连今天下午我所知道的一切故事,我都不会和他说。”   ……   “璐璐?”冯志诚看她正在出神,又唤了一声。   “没上哪,招了辆出租车,整个城市到处乱逛而已。”   ***************************   家,还是那个家,只是,已不再温馨。   为了令陆璐安心,一进门,冯志诚就快步打开了所有房间的门和灯,陆璐则站在冯志诚的背后,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地观察着房子,以及冯志诚的一举一动。   半小时后,陆璐以害怕独自一人为理由,无论如何也要打开浴室门沐浴,而冯志诚就得承诺必须寸步不离睡房,直至看到陆璐平安出来为止,但就在陆璐低头穿衣的瞬间,冯志诚却偷偷溜了出去。   当抬起头发现睡房空无一人,陆璐既惊恐又懊恼,一边大呼冯志诚的名字,一边冲出睡房,与闻声赶来的冯志诚差点撞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陆璐瞪着冯志诚,表情有点凶恶。   冯志诚被她的再次发飚弄得有点心虚,他陪着笑,把手中的牛奶递了过来:“我去给你倒牛奶呀。”   陆璐冷笑一声:“呵呵,只是去给我倒牛奶吗?”他又要图谋什么?   冯志诚已被陆璐的反常弄得失了方寸,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最后不得不“招供”道:“……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看了妻子整个沐浴过程,有了强烈的反应也很正常吧!明知道你没心情,我又忍不住了,只好出去舒缓一下……倒是你,今晚是怎么了?”   冯志诚的话令陆璐再次哑口无言之余,又猛然醒悟到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又怀疑起丈夫,只好低头接过牛奶,口气也软了下来:“对不起,我实在是很害怕……谢谢。”   冯志诚试探性地搂抱住陆璐,发现她并没有抵触才松了口气:“放心,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自己最爱的女人。”   ……   “对不起,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白若若,是冯志诚四年前的未婚妻。”   ……   “我知道你现在并不相信我,但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奉劝你一句:不要相信那个人渣!”   ……   陆璐本已放柔的身子一僵,白若若的身影和下午的对话再次摧毁了她对他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冯志诚并没有发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情话已造成了细微的剧变,他放开她又说道:“那我先去洗澡。你要乖乖的把它都喝掉哦。”   陆璐木然地看着手中的牛奶……她应该毫不迟疑地喝下去,然后乖乖地躺在床上吗……是的,她应该这样……好几次,她艰难地将杯子捧到唇边,但舌头一碰到液体,一种强烈的排斥感总会贯通全身,让她不得不放弃。   “哗哗哗哗——”浴室内水喷头的喷水声令陆璐一振,她快步走进厨房,将整杯牛奶倒进了洗菜盆。   我只是不想喝牛奶,如此而已……   看着牛奶徐徐流入下水道,陆璐随手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将洗菜盆里的牛奶残留擦干净,正要把纸巾扔进垃圾筒——   “不要相信那个人渣!”沈佟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璐的手停在半空,突然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保鲜袋,把渗着牛奶的纸巾小心地装了进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走进睡房,把保鲜袋放进自己的小挎包里。   “干什么呢?”陆璐正打算把袋子放得更稳妥些,冯志诚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啊!……没什么啊,手机电池没电了,打算拿出来充电而已。”陆璐强忍下尖叫的冲动,若无其事似地拿出电池充电,又优雅地转身,从书柜中拿出一本书,坐在床上细细地阅读起来,以此成功掩饰住了剧烈的心跳与心虚。   “哦,这样。”能够回家,冯志诚看似有点兴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啊,都两点半了。早点睡吧,你折腾了一天,也够累的了。”   “不,我睡不着。你睡吧。我看书。”   “哦——”在陆璐眼中,冯志诚好像十分失望,“那我陪你好了……”   “不用。”陆璐冷漠地回应道,“你先睡。”   “不用?”冯志诚又吃了一惊,“……那好吧,晚安。”猜想到自己再坚持下去的话陆璐的脸色一定会更臭,冯志诚也就识趣地躺下了。   也许在白若若的诊所补眠的质量很高,又或者是一直处于高度的警戒状态,陆璐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通宵读了两本书,倒是冯志诚不习惯亮着灯睡,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不知不觉,天边已浮现出鱼肚白的颜色。   一夜无事。   陆璐低头看了看冯志诚的脸,发现他的眼皮轻轻地动了两下。 第十二章昭然若揭   “你把我的事告诉父亲了?”陆璐强自镇定地放下电话,不可理解地盯着冯志诚。   “我……”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冯志诚低着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你到底说了什么!”陆璐气极,上前狠狠地推了冯志诚一把。   冯志诚向后退了几步,双手猛摆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当时找你找得有点抓狂,就想你会不会在爸那,就拨了个电话过去问问……我本来不打算说什么的,只是说你和我吵了嘴。但是爸一直追问,我只好,把昨天上午的事……解释了一下……”   “你就说我疯了?”陆璐气得发抖,咬牙切齿道。   “我,我只是说你情绪不稳定……说,说你若找他,就,就……”   “就把我五花大绑送到精神病院是不是?”   “不是,不是,就让你好好在他那休息,我马上去接你……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冯志诚被陆璐又抓又捶又咬,想避却不敢避,只好弓着背护着头,任着她发泄。不到一刻,冯志诚脸上、身上已尽是紫青。料不到一向对他极尽温柔的她竟然是狠着出手,他的脸上有太多太多的诧异和不安。就在他考虑能不能抓得住她的手的时候,她突地住了手,喘着气,跌坐在床上。   “父亲要你这几天替我上班。”气息稍平,陆璐不带任何表情。   冯志诚捂着脸,作为丈夫,这是他头一次并不是开玩笑地大气也不敢出,腰也不敢直,“爸……他这样安排?”眼中却闪烁着大大的不解,“爸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他低声咕嘟着。   因为对于父亲来说,有个理性且值得信任的自家人帮他看着公司的财务,那才是最重要的,而现在,自己已变得不理性和不值得信任了!陆璐苦涩地摇着头,冷静地分析了一下:“你去吧。和你的单位请几天假。”   “啊?你,你答应了?”冯志诚眼中闪过一道亮亮的东西,虽然稍纵即逝,她还是捕捉到了。   “能不答应吗?”她不动声色地应道,“我的心情还没有平静,想到千佛堂走一趟。”   “好,我先送你过去。你要好好在那等我哦。”冯志诚递上小挎包,他关切的眼对上了她冷漠的眼。   *******************************   由于不是农历初一或十五,千佛堂门前罗雀,门外就能看到的四大金刚,令本来予人以宁静的佛堂显得有点阴森。陆璐在门柱旁偷偷窥视着,直至冯志诚的小车欢快地转过路口不见了,她才从阴暗处走出,来到路口招了一辆出租车。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她反复地咀嚼着今早冯志诚的话,越想越觉得漏洞百出。父亲是什么人,她和冯志诚都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如其说他是她的父亲,倒不如说是一个只会利用“亲人”这种价值的冷血上司,即使她有事,也绝不可能会找他。退一千步说,冯志诚当时真的抓了狂,鬼使神差地找上父亲,他听到我因为和志诚吵架而出走,会追问我的事情?做出“追问”女儿的事的人绝不是她的父亲!   “小姐,你要在这下车吗?”出租车司机礼貌地问道,打断了陆璐的沉思。于是她向外看了一看,在一幢残旧的居民楼映入眼帘后,她转过脸从倒后镜中向司机点了点头。   **************************   踩着高跟鞋,陆璐登上居民楼的第五层,不觉有点气喘。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按下了“501”的门铃,又对门右上角的“空气”笑了笑。   一阵拖鞋快速拖着地板的声音在门后响过,门“哗”地被拉开,一张帅气的小伙子的脸迎了上来:“陆小姐!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你这小鬼,有必要这么兴奋吗?”陆璐徐徐走进客厅,“这么大声地吆喝,今天没客人吧?”   “呵呵,今天陆小姐来得很早呢,直接进去好了。老板说过,陆小姐按门铃的声音和财神掷元宝的声音一样动听……”话未说完,头就被狠狠地磕了一下。   “胡说八道!”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小伙子背后轻喝道,他身后的小房间随之传来一阵冲水声。   “师傅……”小伙子捂着头。本以为房间隔音做得好,师傅在里面应该听不到才是,不想师傅人竟在厕所,这次又被师傅抓了个正着。   中年男人也不再管他,转头向陆璐笑了笑,两人一起走进尽头的房间里。   “我想你现在帮我查一样东西。”中年男人刚关上门,陆璐就急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小挎包,把昨晚放着纸巾的保鲜袋拿了出来。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接过保鲜袋,用鼻子嗅了嗅。“牛奶?过期的?”他抬眼看了陆璐一眼。   陆璐有点脸红:“大卫,我会按公事的价钱付费。我知道,现在的我很像那些无聊的妇人,但还是请你查一查,我要尽快知道结果。”这样才能尽快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尽快安抚自己左右摇摆的心。   大卫翻了翻皱巴巴的保鲜袋,无意间从袋子皱褶中掏出一个黑软的小玩意。   “这是什么?”陆璐并不记得她的挎包中有这种东西。   “看不出来。给我一小时。”大卫不便多说,开门就走了出去,这时小伙子走了进来,为陆璐送上了香浓的奶茶和一本杂志。   “你老板真的叫大卫?”仍然害怕一人独处面对四壁,陆璐没话找话,只希望小伙子能留下来。   “哈哈,陆小姐以为我真的叫小华?”小华虽然年轻,在察言观色方面却是老手,他不着痕迹地向前靠了靠,“哇,陆小姐,恕我直言,最近您的皮肤差了好多,是不是太忙没有好好保养呀?我最近正在试一种化妆品牌子,效果不错呢,您也可以试试……”   *****************************   晌午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的中央,把大街上的水分都蒸了出来似的。陆璐一人独自走在大街上,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抖一抖的,心也随之抖动着。   ……   “陆小姐,初步检测结果显示,纸巾上的确残留有脱氧麻黄碱,且从溶解的程度上看,药物很明显是被人为地溶解在牛奶之中——”大卫再次走进房间时,眼神再次流露出了诧异。   陆璐顿觉天旋地转,“脱氧麻黄碱?”   “就是我们常说的冰毒,一种效力比较强的兴奋剂,由于能口服,而且兴奋期间感觉强烈、持续时间又长,不少瘾君子都对它情有独钟,所以只要你想买,就一定能买得到。……有脱氧麻黄碱成分的药物能引起服用者失眠、幻觉、心跳急促、情绪低落,同时严重损害内脏器官,严重时会导致肾机能衰竭及精神失常,甚至造成死亡。”看到陆璐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大卫实在不想、又不得不再给她予更沉重的打击:“从检测的结果来看,兴奋剂的浓度把握得很专业……哦,对了,由于时间的关系,我只检测了麻醉剂、兴奋剂这两方面,如果你要更详细的检测结果——”   “不必了……不必了……”陆璐喃喃道。   “对了,那个黑色的小东西我也验出来了,应该是一片失了水分的黑色隐形眼镜。”   “黑色隐形眼镜?”陆璐无意识地重复着。   “陆小姐不知道这片眼镜的来历?”看到陆璐摇头,大卫也不解了:“奇怪,这种眼镜是特殊道具,只会出现在拍摄场内,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袋子里呢?”   “拍摄场?”   “对,那些扮演厉鬼的演员就是靠戴上这个,让自己整个眼眶看起来像是黑洞洞的没有眼球的样子……”大卫一边说,一边把那小软片放近自己的眼睛比划着。   ……   再次想起这一幕,陆璐在太阳暴晒下仍打了个寒战。   她想起那天夜晚被女鬼索命,她情急之下用小挎包打中了女鬼的脸,刚开始她还以为女鬼怕手机的光所以才捂着脸,原来是她的隐形眼镜被自己打掉了,而冯志诚在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又把这片眼镜拾进了包里。   什么女鬼索命,都是假的!   多年夫妻,他竟能为两个女人做出这么荒唐的事!回想起五年来和冯志诚一起创造的甜蜜,陆璐双眼模糊了,两行愤恨的热泪徐徐流下。   报警!   “冯志诚,你既然不念夫妻之情,我就心狠手辣给你看!”陆璐气冲冲地从小挎包中翻出手机,却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着“新讯息”三个字,她颤抖着手,按下了阅读键:“亲爱的璐璐,心情好点了吗?对不起,今天来了个大客户,爸无论如何也要我去应酬一下,我下午再来接你好了。请你原谅我。你最最亲爱的志诚。”   陆璐的身子又抖了抖,人也清醒了不少。冯志诚!你不是要把我置诸死地吗?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话……这么狡猾的人,家里怎么可能还留有证据?如果我现在报警,单凭一张不知从哪来的纸巾,警察会相信我吗?不!说不定还会被他反咬一口,说我精神有问题!……和他摊牌离婚?那只会打草惊蛇,他死不承认,你又如何奈何得了他?他知事情败露,对我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陆璐啊陆璐,你还要给他除掉你的机会吗?而且,我又怎么能放过他!我不能放过他啊!   陆璐越想越乱,最后六神无主。她迷惘地四处张望,竟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白若若诊所所在的大楼下。 第十三章真相大白   走近白若若诊所的大门,隐约听到了男女的笑谈声。陆璐已没有了打招呼的心情,推门就歪歪斜斜地闯了进去,把候诊室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不能放过他!”陆璐只说了一句,就蹲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白若若被她的举动吓得失了神,倒是沈佟阳反应比较快,一边吩咐两个小护士把诊所大门关上,一边与也反应过来的白若若一起,把已哭得瘫在地上的陆璐扶进了诊室,并让她靠坐在病床上。   “幸亏中午没有看症的人,否则你的招牌就被陆大小姐毁咯。”沈佟阳顽皮地向白若若眨了眨眼睛,换来了白若若的一记瞪视。   之后的一小时,白若若和沈佟阳都静静坐在陆璐面前,听陆璐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分析着之前的事:“大卫说……他给我下了麻……冰毒……现在想起,他在我出差回来那天就开始下毒了……我进家门的时候,他正在调红酒呢!……我真是笨!当时就应该发现了,红酒又不是鸡尾酒,有什么好调的……之后每天临睡前,他都给我灌牛奶!那里一定也有问题……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呜呜呜……酒店里说我自己写了吓人的字……那一定是他之前洗澡的时候写的!他才是女鬼!呜呜呜……”   这时,白若若微微侧身,偷偷问身边的沈佟阳:“当时她跟我们说的时候,也清楚地认得那是她自己的字迹啊,还说有绿光什么的……冯志诚再没良心,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沈佟阳耸了耸肩:“冰毒会让人产生幻觉,也会让人偏执,她被那两个女人逼惨了,出现被迫害的幻觉也是有可能的。但我认为是冯志诚做了手脚的可能性更大:他是她丈夫,只要是预谋好的,模仿妻子的字迹写几个字应该不难:至于绿光什么的就更简单了,用一张沾了一点水、有颜色的塑料纸粘在灯泡上就能说通了,霓虹灯不就是这原理的吗?竟然还能想出用孪生姐妹来产生女鬼空间转移的效果,他还有什么想不出来,什么做不出来的?”   尽管沈佟阳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故意压低声线不让陆璐听到的意图。冯志诚如此有心思的安排竟然让他轻而易举地破解了,陆璐惊讶地抬起一双泪眼。   沈佟阳笑了笑:“我在大学时修过犯罪心理学:再者,我也没有被兴奋剂混乱了心志:而最重要的是,我打一开始就知道那人渣不会干出什么好鸟来!只有一心依赖他的你才会这样……死心踏地相信他,而他,正正利用了你这一点……”   “佟阳——”若若轻唤,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佟阳翻了翻眼:他已经用“混乱心志”、“死心踏地”等一系列“客观”的字眼取替了一些伤人的词语了,让陆大小姐认清事实他还有错吗?尽管如此,他还是乖乖地收了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串通两个情人,把我置之于死地……”泪水似是流干,陆璐低着头,紧握的双拳放在大腿上。   佟阳望了望若若,若若正也用鼓励他想出来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你以为,他只是想你死?”   **********************************   陆璐再次吃惊地抬起头,若若也显然吃了一惊。   佟阳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开腔:“当年,冯志诚已经和你结婚,而若若……”他顿了顿,低下头再次看了看若若,在得到她的点头后才继续说道,“那段时间,若若心情很低落,嘴里只有……那孩子。她根本足不出户,生活起居一直都由我照顾。我确定,她当时并没有找冯志诚的意图。但是,那天,冯志诚却出现在若若的房间里,之后,若若就割脉自杀了……”   “你的意思是?”陆璐虽然在问,但已猜出了几分,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白若若。   “若若当时的精神状况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你认为我会粗心大意得把刀片随便留在若若家里吗?但是那天,若若竟然能”找到“刀片……”沈佟阳走到白若若身后,痛苦地紧抱着她:“对不起,若若……”   白若若轻叹了一声:“原来你早猜到了。没必要道歉,都过去了。”   “你们的意思是……白小姐不是自杀的,是……”陆璐全身发冷,声音也随之抖起来。   沈佟阳咬牙切齿道:“这就是我一直恨他入骨的原因!他想了个最好的方法把我支走,就是要伪造自杀现场!幸好上天有眼,这人渣千算万算,竟算不到我会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犯的错误,稀里糊涂地来到若若家,在最后时刻救了她一命!”听着自己的故事,若若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当时的你为什么不报警?”陆璐追问。如果当时他报警,她陆璐虽然会受伤,也不会有今天这一下场啊!   “当时我哪有时间想这些?直到若若振作起来了,我才意识到跷蹊。后来若若和我说就当她生命中从来没有冯志诚这个人……只要若若能摆脱那个阴影,冯志诚不再骚扰我们,即使有多恨,我都不想再追究了,于是找了个记者朋友写篇新闻,让冯志诚以为若若真的死了,大家都以为是自杀死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陆璐脑内一片空白。   “我是想告诉你,冯志诚这个人一点都不简单!他考虑到若若有一丝可能会在你面前揭穿他,就不惜使用灭口的方法把这个可能性降为零!我之前已经说过,碰鬼、索命的事,本来听起来就很荒谬,如果你不是百分之百的信赖他,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实行。他有把现场伪造成自杀或意外的经验却不用,反而冒这么大的风险,让你和公安有更大的机会怀疑他,为了两个女人,值得吗?可见他还有别的意图。”   “……”   沈佟阳冷笑一声:“你还以为他娶你,是因为爱你?”   “……”   “我问你,那人渣现在在哪?”   “今天,他代替我到父亲公司的财务部上班——”   “或者,这就是他的意图。”沈佟阳轻蔑地笑了笑,“如果你死了、不需要这个丈夫照顾了,你父亲还会当这个女婿是一家人吗?”   这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陆璐从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里显示出“老公”二字。 第十四章瓮中捉鳖   “你做得很好。”看到陆璐貌似从容地挂掉手机后,沈佟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在指我刚才没把你们揭露出来这件事?”陆璐无力,称赞对此刻的她来说毫无意义。   “不止,你也没有当场揭露他的真面目。对你而言,这与揭露我们一样都会令你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想不到陆大小姐比普通的妇人聪明多了。”   “有什么样的蛋就能孵出什么样的鸟。”陆璐自嘲地笑了笑,“但我也绝不会当没有这回事,继续让他把我往疯里推!我绝不会放过他!”陆璐眼神变得犀利,若有若无地扫了白若若一眼。   白若若脸红一阵白一阵,但想始终是自己的懦弱才令别人受到这么重的伤害,不禁轻说了句:“对不起——”   “不,如果你不出现,说不定现在的我早被锁进精神病院了。与其说对不起,不如想办法将冯志诚绳之以法。我刚刚也想过报警,可是我实在没有证据,再者昨天我还看过心理医生,到时他反咬我一口也说不定。”陆璐无奈轻叹。   沈佟阳把大手温柔地搭在白若若的肩上:“若若,对不起。我想……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对你、对别人也不好……”   白若若抬起苍白的小脸,朝未婚夫笑了笑,眼中却闪着泪光:“你说得对。这次,你决定吧。”   沈佟阳来回踱了几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陆璐商议:“既然冯志诚已经进入你Dady的公司,他离取代你位置的目标就只有一步之遥了,现在的他,想必正在暗自狂喜中,这也是一般人提防心最弱的时候:另外,昨晚你喝了牛奶却没有表现出反常,他也隐约感到你对他的不信任,必然会加快阴谋的步伐。他应该今晚就会再次动手……”   ******************   千佛堂外,夕阳西照,树影随风悠然自得地左右摇摆着,相较之下,陆璐来回踱步的身影则要紧张得多。   “在他面前要扮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如果他递上饮品,就是今晚动手,要偷偷按下手机的快捷键,让白若若他们报警……要扮成害怕的样子,尽量拖延时间……哎,我本来就很害怕呀,还要装吗?还要在警察撞门之前不让那两个女人离开房间……天啊!我真能做得到吗?”陆璐喃喃地重复着沈佟阳对她的交待,明白到这几步虽然说得简单,做起来却是另一回事,一个小小的差错都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不知不觉,陆璐逛出了千佛堂。   “上好的藏民配饰呃——辟邪防身——”一个藏民打扮的地摊小贩看出陆璐的心不在焉,又是从千佛堂走出来的,故意大声吆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随意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玩意儿,最后目光停留在一根粗粗短短的金属棒上。小贩看在眼里,连忙拿起“金属棒”,握紧其一端用力一拉,一把被磨得闪亮的小刀便显了出来,他再一扭刀柄机关,小刀“嗖”地一声,竟马上长了一倍变成长刀。“你看,按下这个卡位,剑身就不会缩回刀柄里了。放在你的小包里正合适,可以防狼:挂在床头还可以辟邪,什么妖孽看到这把开过光的法器也不敢靠近啊……看,收起来也方便,先套上刀套,按下卡位,再这样……”像变戏法一样,小贩长刀插入短鞘。   “给我一把。”陆璐想起临走前白若若千叮万嘱要保护自己的话,付了钱,接过小贩手上的刀就塞进小挎包内,眼睛的余光刚好看到冯志诚的福特正向千佛堂驶来。   来了!   陆璐马上踹在地上,扮成继续挑小玩意的样子,惹得小贩笑逐颜开。   “璐璐,干吗买这种东西?”冯志诚在路边泊好车,对妻子有心情挑小玩意感到意外且开心。   陆璐像是吓了一跳似的转过脸来,强忍着巨大的恐惧,轻松地甜笑道:“啊,你来了?他说这是藏民配饰,可以辟邪的。”她随手拿起几条天珠项链,撒娇似地自己挂一条,也给冯志诚戴上一条,“我们买吧,挂在家里,那女鬼就进不来了。”   “我们今晚也回家?”冯志诚不可思议地盯着陆璐。   “嗯,今天我很诚心地和佛祖说了很多话,后来他显灵哦,说会帮我把那只女鬼捉走。”陆璐故意表现出孩子气、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回家咯。”冯志诚没有发现妻子的情绪有点反常,反倒以为一切都雨过天晴了,不顾小贩在面前溺爱地搂了搂陆璐,扔下钱就把她拉上了车,又为她扣好了安全带。   看着冯志诚一如从前的宠爱,陆璐的双眼模糊了,泪水中掺杂的是恨、是疑、是悔,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如果自己没有发现他在演戏,或者他本来就是真心爱我,那是多么幸福的人生啊!   一路上,陆璐继续一会像小鸟依人般对冯志诚乱亲不停,一会又自顾自地说着话。冯志诚则因为陆璐一改上午的凶恶和冷漠而心情大好,静静地聆听着陆璐小孩子般的雀跃,丝毫没有发现她正紧紧抓着小挎包的右手。   冯志诚,你的计划一直都很顺利呢,只是有一个最大的败笔,就是想不到白若若还活着吧……   (敬请期待下篇:《第十五章决战:脱轨》,故事又一**来袭!)   ********************   梦斯特留言:感谢大家对《预谋》的支持!由于梦斯特之前对阅读网上传作品方法的不熟悉,导致《预谋》晚了几天才与大家见面,也没有及时对作品更新,在此给大家带来的不耐烦,梦斯特道歉了。从今天开始,我也不管能不能上传到了,争取每天上传一章,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预谋》啊!同时希望,若大家喜欢该作,稍移玉手,轻点鼠标,在正文下方投《预谋》一票!你的支持,是我的动力呃 第十五章决斗:脱轨   看着陆璐一如平常地有说有笑,一如平常地装腔作势和自己“争”洗饭后的碗筷,冯志诚虽然十分高兴,却仍有点不放心。当陆璐款款从浴室里走出,他试探性地问了句:“璐璐,今天佛祖真的显灵了吗?他答应帮你赶走那女鬼?”   被冯志诚一问,陆璐身子猛地一颤,她苍白着脸,强压下眼中即将迸射出的紧张和愤恨,勉强说道:“不是说佛祖一定会救我的吗?还提这个干什么。而且,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的吗?”   冯志诚把陆璐的反应解释成仍然恐惧得不得了,他连忙站起来搂住陆璐明显绷紧的身子安慰道:“好好好,我不提。今晚我们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感觉到妻子还没放松,他转身拿起了早放在床头柜的牛奶,陆璐的五脏六腑这次全提起来了。   “来,把牛奶喝了,今晚睡个好觉。”冯志诚温柔地哄道。   陆璐犹豫地接过,强挤出一点笑容:“好啊。”   “喝吧,温度刚好。”冯志诚发现她双手紧握杯子,却没有把牛奶喝掉的打算。   “行啦!我会喝的。”陆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欢快,她调皮地弹了一下冯志诚的额头又说道,“你去洗澡嘛。”   “你喝了我才去。”冯志诚不屈不挠似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情绪。   他会怀疑我!   灯光下,纯白的牛奶在杯中荡漾着天使般的光环,陆璐心里不停地估算着彼此的胜算:看来不喝是不行了。没关系吧,那两个女人一出现,我只要按下手机就可以了。要相信自己的定力。对!没关系的!她艰难地朝面前的男人笑了笑,暗暗一咬牙,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冯志诚正要接过空杯子,陆璐却快步走到床头柜前先把杯子放下了:“我自己洗好了,你赶快去洗澡嘛,看你,臭熏熏的。”还不忘开玩笑地推了他一把。   冯志诚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看了陆璐,最后决定不再和她争辩什么,笑道:“好。”   就在冯志诚关上浴室门的瞬间,陆璐以最快的速度把杯子藏进冰厢的急冻格内,又回房拿起手机,给“沈先生”发了一条短信:“他刚给我喝了药!今晚一定会动手!如果45分钟后仍未接到我的电话,请报警!”又搜出小挎包里的刀子,紧紧地压在枕头底下。   一切准备完毕,陆璐把自己深深埋在被窝里,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只等待黑夜的来临。   黑暗,侵占了睡房每一寸空间。   像是根本不知道将会有一场生死决斗,此刻的冯志诚躺在大床一侧平稳地呼吸着,甚至连一个翻身的动作也没有,而躺在另一侧的陆璐却浑身颤抖,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她很愤怒!   真相对她说,五年的恩爱生活只是一场欺骗与被骗的游戏,而自己却担当着被骗的主角角色!真相对她说,那个让她深爱五年的丈夫其实是衣冠禽兽,他的接近是要把她置诸死地!真相对她说,今生今世,依赖的感觉都不会恩泽于她,而她,只能在这失去爱的世界中独自生活下去!   一瞬间,父亲冷漠地看着母亲尸体时的画面、同学们陪着笑向她打招呼的画面、某个同学冷笑着将她递上前的零花钱拍掉在地的画面、转身瞥到下属在她背后窃语的画面、冯志诚与她在床上结合的画面……“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母亲在她身边的轻哼不绝于耳,感觉到心中唯一的一根支柱轰然碎倒,陆璐泪流满面,黑夜中失去控制地呻吟着:“呼……呜……呼……呼……呜……”   床单被轻轻地扯了扯。   哈!终究,来了!   陆璐全身连头皮都立即紧缩。尚有些许神志的她用力按下了手机拨打键,然后偷偷把手机埋在枕头底,转而将小刀慢慢地抽了出来。   “嘿嘿嘿嘿——”一阵冷笑从陆璐背后升起,一只冷冰冰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陆璐心脏开始发颤,就在她慢慢转身对上面前那张惨白得看不到五官、只有两个空洞黑瞳的面孔时,脑袋开始一片空白。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女鬼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哀怨,她突然停住笑,向陆璐身前一靠,用无限阴森的语气说道:“我老公……说我太丑,不要我了……你说……怎么办?”她突然伸爪捧着陆璐的脸,“嘿嘿,给我,给我好吗?要不……我和你换……呵呵,要么你也下来,做他的妾呀!嘿嘿嘿嘿嘿……”   突然,“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凄惨的大笑声盖过了女鬼的干笑——那是陆璐的笑声。   女鬼一顿,马上意识到陆璐可能已经神经失常了,也陪着陆璐惨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黑夜中,两个女人的笑声此起彼伏,睡房里的恐怖气氛达到了顶点!笑声中,陆璐从床上慢慢坐起,用疯狂的眼神与女鬼对视着。她霎时停住了笑,抬起左手抚摸起女鬼长长的乌发来。“你知道我笑什么?”   女鬼反被陆璐出乎意料的举动吓住了,她莫名地看着陆璐的眼,后背突然一凉。   陆璐“嘿嘿”一笑,轻轻放下女鬼的头发,把手转放在女鬼的后颈上:“因为……女鬼就是死人,死人是没有呼吸的呀……你一靠上来,就在我的脸上喷热气,怎么会是死人呢?而我,这几天竟然被你耍得团团转!呵呵,我好笨哦!”陆璐嘴上笑着,语气却越来越凶狠,表情越显狰狞。   “女鬼”被吓得头皮发麻,不禁尖叫一声,急着要站起打算向后退走,不料后颈早被陆璐制住——此时陆璐体内的药力已完全发作,那腕力岂是一个普通女人就能挣脱出来的?   “你……你要干什么?”“女鬼”哆嗦地说道。   “嘿嘿,你不是要当女鬼吗?今晚,我就可以——”陆璐未说完,左手用力一把将“女鬼”的头塞进怀里,右手将准备好的小刀就往“女鬼”胸前一送!   “啊……”“女鬼”的惨叫声隐没于陆璐的怀中,剧痛让她本能地用尽全力向后脱逃,却被也站起来的陆璐连人带刀撞到了墙角。陆璐抵上“女鬼”没有血色的脸,却没有看到“女鬼”那藏在隐形眼镜后恐惧和痛苦的眼神,她一笑,左手转而捂上“女鬼”的嘴,右手用力将“女鬼”体内的小刀拔出。   “女鬼”全身一阵痉挛,便缓缓顺着墙倒了下去。   “成全你!”陆璐轻轻吐出余下三个字。   “妹子?”一声低低的惊叫从睡房另一角呼起。陆璐一转头,只见另一个身穿红衣,眼露青光的白脸女子全身颤抖,一双青绿的手紧紧地捂着自己正流着红色液体的口。   “嘿嘿,对啊,还有一个……”陆璐冷笑着,提着滴着血的小刀,慢慢向那名女子走去。   “不,不要……救,救我!”红衣女子被吓得连连倒退至冯志诚那一侧的床边,而冯志诚早被刚刚的打斗惊醒,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目瞪口呆,完全没了反应。   被冯志诚惊恐的目光吸引,陆璐冷冷向他瞄了一眼。红衣女子趁着那当儿,突然转身要向下缩,打算钻进床底。   “想跑!”陆璐大喝一声冲上前,向着女子后背用力一划。   “啊!”红衣女子后背受痛,不敢再往下钻也不敢转身,就势倒在床上,跨过冯志诚就向床的另一侧爬去。陆璐早已失去理智,她红了眼,也跟着红衣女子要从床的另一侧跨过去。   这时的冯志诚终于回过神了,他死命抱着陆璐,大声喊道:“住手!陆璐住手!”   陆璐被冯志诚抱着,用尽全力地扭身向床的另一边爬去,与此同时,红衣女子“咚”的一声倒在地板上,狼狈地爬进了床底。   “别逃!”陆璐声嘶力竭地叫道,突感腰部被抱力量微微一松,她再次扭动身子抵到床边,用力按下刀子的卡位,“嗖”的一声,小刀足足长了一倍。她举起长刀,用力就向床下插去!   “啊!——”惨叫声从床底下闷闷传出,陆璐抽出长刀,再向下插了下去,抽出再插下去……直至精疲力竭,床下也逐渐没了声响……   睡房内一片死寂。   “陆……璐璐?”冯志诚偷偷坐起摸到陆璐的身上,突然从后使劲压住她,一把抢过她手上的长刀!   陆璐陡然回头,悲愤地看着冯志诚——“呜——”警笛像撕裂般从遥远的夜空以极快的速度扯近。   就在冯志诚大大松了口气,慢慢瘫软在陆璐身上时,他隐约听到了来自陆璐的喃喃细语:“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第十六章抽丝剥茧   整个房子的灯都亮了。   警察的窃语声、对讲机声、照相机的快门声,还有身侧陆璐逐渐清醒过后惊恐的哭声,冯志诚都充耳不闻,他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任由警察们来来往往地践踏着他和陆璐曾经温暖的家。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说……嗯……医生怎么说?”声音虽然不大,但“医生”二字,仍扎扎实实地传进了陆璐和冯志诚的耳里。他们同时抬头盯着那位拿着手机的中年刑警,憋气静听。“好,你和主治医生联系好,要他有什么消息都向我们报告。”   看到那位刑警挂了线,陆璐忍不住望向冯志诚。   此刻的冯志诚丝毫没有注意到陆璐已停止哭泣,他仍紧张地盯着那名中年刑警,并全神贯注地反复思考着他刚才说过的话,好几次动了动嘴唇,却始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中年刑警放好手机,抬头正好对上了冯志诚的视线,于是走过来,坐在了冯志诚另一侧的沙发上:“怎么?想说什么了?”   “我……那两个女人的情况怎么样了?”冯志诚终于忍不住问了句。   他倒是很关心那两个贱人啊!陆璐张了张嘴没说话,心中又悲又愤又怕的情绪添压了几分。   “哦,医院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一个在送院途中已证实死亡,另一个正在全力抢救当中……”中年刑警一脸漫不经心地说道。   冯志诚听闻全身一震,顿时弯下腰来,双手抱头不再说话。   陆璐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捂耳猛摇头,声嘶力竭地嚷着:“自找的,她俩自找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陆璐的嚎啕终于令冯志诚清醒地意识到了妻子现在的不稳定。不顾陆璐的挣扎,他连忙双手紧紧抱住她并安抚道:“璐璐冷静点,这都不怪你,真的,冷静点……”又抬头看了看也被哭声吓得有点无措的中年刑警:“对不起,我爱人现在这种状况,确实不适合和你们说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能理解。慢慢来,慢慢来。”中年刑警一副“最怕女人哭”的样子,尴尬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头儿,现场拍照取证完毕。”这时,一名年轻刑警走了过来,适时地给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头儿解了围。   “好!”中年刑警如获救星,“嚯”地站起拉着年轻刑警就往睡房冲,“把大床搬开。”   几名高大个子的刑警闻令,连忙放下手上工具,上前合力把大床移开。   就在大床被移开的一瞬间,睡房顿时鸦雀无声。   “啪——啪——”微弱断续的滴水声,在安静的睡房内逐渐清晰,甚至像是产生了回响,重重敲进了人们的心房。   “……匪夷所思。”年轻刑警轻叹了声。   “拍照。”中年刑警沉稳地下命令。   感觉到气氛的不一般,陆璐挣脱开冯志诚的怀抱,冲进了睡房——   原来摆放着大床的地板现出了一个约一平方米的大洞,洞边,一滩还没凝固的暗红色液体正缓缓地流进去,一滴又一滴,轻轻落在了下一层的地板上。   *************************   “我真的不知道。”冯志诚双手抱头,痛苦地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依然惊魂未定的陆璐。   “家里被开了这么大的一个洞,你们居然不知道?”中年刑警拿着笔记本紧守在冯志诚和陆璐的面前,垂着眼,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这对夫妻的一举一动,让他们倍感压力。   “章警官,我俩白天都要上班,那洞又开在大床底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冯志诚解释道,抬起头看着中年刑警,对他的怀疑表示不满。   “睡房怎么说都是晚上休息的地方,在那种安静的环境下……咳,我的意思是,楼下的任何声响,你们没理由一点也察觉不到吧。”   “……没有。”冯志诚无奈地摇头道。   “六天前。”陆璐突然悠悠地说起话来,令冯志诚惊讶地转过头,“我才从巴黎出差回来。回来后的第一晚,她们就开始装神弄鬼地骚扰我了。”   “哦?”看到这个女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章警官也有点惊讶,而且她一句话,就引起了他的兴趣。“装神弄鬼?”   陆璐低首定了定神,慢慢将这六天遇“鬼”的事大概地说了一遍,但对于遇上白若若和沈佟阳的事,她却掩饰了过去。直觉告诉她,暂时不能让冯志诚知道这两人的存在,至于为什么,陆璐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有一点小火花,发出“嗞嗞”的声音,左右了她的心志。   “然后,你就用那把所谓能辟邪的刀,把那两个女人捅了?”章警官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璐,同时偷偷地瞄了冯志诚一眼。   “……好像是吧,我记不全了。”尽管那两个女人罪有应得,但毕竟知道自己伤了人,还死了一个,陆璐痛苦地闭上眼。   “单单你一人,能同时摄制两个女人?”章警官把陆璐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   “好像是我伤了第一个后,第二个才出现的……”   “那就是,逐个捅倒?”   “好像……是。”   “你放倒了第一个,还没意识到她俩其实是人,而不是鬼?”   “我当时,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呀!心里就一直想着她们是鬼,脑子里都是要把她们除掉的思想,若不然我怎敢捅她们!我,我也不知道啊!”陆璐忍不住尖叫起来,说到最后双手掩脸,泪水再次从指间滑落。然而,在眼泪的洗涤下,她更清醒了,内心那点小火苗轻轻摇曳着。   章警官因再次惹哭女人又不知所措了:“如果真如你所说,这属于正当自卫……”见自己的安慰没达到止泪的效果,他咳嗽了一声,把目光转向正在安慰陆璐的冯志诚,“咳,那,冯先生,六天前你没有出差吧,怎么也不知道家里被人凿了一个洞?”   “六天前那半个月,因为爱人出差,我都和同事在外面玩得很晚才回家……”冯志诚偷看了陆璐一眼,又说道,“一回来,洗了澡后,我倒头就睡着了,而且最近我睡得特别好,所以实在没听到什么声响。”   “这六天,对冯太太所遇到的事,你为什么没报警?”   冯志诚表情古怪,然后低头说道:“爱人是个极怕鬼神的人,以前有点惊吓都会以为是鬼神作怪。她出差期间,我单位负责的一处工地发生了事故。璐璐回来后,我提起过这件事,她就开始碰鬼了。于是我一直以为是她最近压力大,再被这类消息惊吓所产生的幻觉,怎么会想到……”   “即便是这样,据冯太太所说,这几天夜里,她又叫又跳的,你在她身边,竟然完全不知情?”   冯志诚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在晚上就特别容易犯困,有时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每次都是被我爱人哭醒的,对她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一无所知。正因为此,我才一直以为她是……心理上出现了问题,还笨得和她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   在一旁抽泣的陆璐其实一直在偷听着冯志诚与刑警的对话。对冯志诚的理由,她根本无法忍受,“怎么可能!”她带泪吼道。   “璐璐,对不起,我,我……”冯志诚低下头,没有一点说谎的样子。   “冯太太,冷静点。所谓当局者迷,即使是我们刑警,也没有想到有贼会大胆得凿人家的地板作案的地步。只是根据你们的精神状态,我觉得有必要检测一下……”   “我的杯子在冰箱里。”陆璐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句,让冯志诚和章警官再次侧目,惊讶地看着她。   “呃……谢谢你们的合作。你,把他们用过的餐具和食物、食水、垃圾等拿回去化验一下。”   这时,那名年轻的刑警从大门走了进来:“头儿,楼下的门开了。”   “哦,好。”章警官笑笑,对面前的夫妇说,“你俩到局里走一趟吧。就算是正当自卫,你们也得办点手续。现场呢,你们不能再留下了,先到其它地方住两天吧。”说完,他向一个女下属打了个眼色命令她跟进,转身就出了门。   一踏至门外,章警官就显得异常沉重。   年轻刑警见状,不解地问了句:“头儿,这案子很棘手吗?”   “小李啊,案子比我们看到的还复杂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对了,从我说起那两女贼一死一伤,那女人不瞪我反而死死盯着她老公那刻起吧。现场有很多奇怪的疑点,却又一时间想不通。看来,那对夫妇都瞒着对方和我们些什么。”说着说着,章警官觉得背后一阵凉意,不禁耸了耸脖子。   直觉告诉他,案子根本没完,甚至可能是刚刚开始。   ************************   梦斯特留言:梦斯特第一次上传小说,好担心写得不好呃如果大家喜欢该作,请您们浪费一点点时间,给我留个言,或者投个票哦!谢谢支持! 第十七章似是而非   38号大楼外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住户,一个刑警正在和一对夫妇录口供。   “不是我们不合作啊!几天前,我俩和楼下的半夜就听到女人尖叫了,两次通知了小区保安。后来保安说是女户主做恶梦来着,没事发生,我们就没当回事了。你想啊,真报了警,发现又是误会,谎报的责任谁负呀?想不到昨晚还真出事了……”   章警官从楼上走下来,刚好听到这一段,忍不住问道:“能找到目击证人吗?”   不等录口供的刑警回答,小李抢着说道:“头儿,这是高级住宅区,住宅都是倚山而建、一字排开的,楼宇之间的距离都很远,每幢楼又只有两户人居住,所以听到较大声响的只有37号大楼的两名住户,目击证人还没找到。”   章警官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一楼的房间。   意料之中,一楼的布置异常简单:空荡荡的客厅,仅摆着一张崭新的床垫、一张小折叠桌、两张小板凳和一个打开的行李箱,客厅角落堆满了杯面、饼干等即食食品,一个大大的塑料袋装着五颜六色的垃圾,正被两个刑警翻弄着。章警官戴上手套,随便翻了翻床垫上乱乱的被单和两个枕头,又走进了洗手间,那里只有简单的一卷手纸和两套洗刷用品,厨房更是空空落落的,积了一层不薄不厚的浮尘。   “看来是蓄谋已久啊。”小李说着,把章警官领进了凿有大洞的房间里。   整个房间、门都铺垫着厚厚的长毛毛垫,中央修了一条长长的木梯直通天花板的大洞,为做到绝对的消音,楼梯板还铺上了厚厚的棉花。楼上流下的鲜血早把楼梯板的棉花浸湿,血滴下来才发出“啪啪”的声音。   章警官走出房间,正准备到旁边的小房子转了转,一个刑警领着位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女人,在门外把他叫住:“头儿,她就是把这房子转手出租给嫌疑人的女中介。”   ************************   接下来的调查,既顺利得不可思议,引出的谜团却又越来越多,这都令章警官头疼不已。   首先,作案手法显而易见:从陆璐藏在冰箱的杯子里,果然验出了以脱氧麻黄碱为主、几种均能致人产生幻觉的化合物为副的不知名药物,而从冯志诚的杯子,也验出了安眠药的成分。从残留药物在杯子的分布情况来看,极有可能是两名嫌疑犯趁着主人上班,先潜入屋内将药分别抹在杯底,以让男主人晚上沉睡,女主人失控。一旦时机成熟,她俩就从楼下爬至楼上睡房装神弄鬼,待有风吹草动,又从原路爬回楼下潜伏。   且不说那个为了潜入而凿开的大洞和修起的木梯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作案风险——据先开门进来的刑警报告,屋子的大门是在外面上的锁,各阳台的落地窗及窗台的锁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两个女人是不可能自行走出这间房子的。凿洞期间被发现,在楼上主人在家期间,房间的门只要没关好,她们哪怕上厕所冲冲水,又或是上楼作案被发现,她们都无处可逃。以现在“高新”犯罪技术,配一把楼上房门的钥匙可方便得多。   如此大费周折,她们的作案动机又是什么?   从调查情况看,楼上没有失窃,家里的电脑亦未发现有被盗用过的痕迹。   疑犯的目的是寻仇也说不过去,两嫌疑犯既然能在楼上下安眠药和兴奋剂,自然也能投放更致命的药物,但疑犯却没这么干:疑犯觉得楼上二人“罪”不至死?顶着如此高的作案风险,就为了吓人吗?但,目的是什么?   “那位先生多次问及楼上的情况,好像对楼上的房子更感兴趣,听说那房子卖掉了,他才一次性租了楼下半年。真没想到他是用房子干这档事。”出租房子的女中介如此说。   “那位先生”也证实了章警官对楼下房子大门从外上锁的猜想——涉案的还有第三个人,而那个人才是本次作案的幕后操纵者。他要吓女主人,是为了迫迁吗?   但要找出这个男人却并不容易。男人向女中介提供的身份证复印件当然是假的。“他戴着帽子和黑镜,身上一点特征也没有。若不是他手上那枚漂亮的钻戒,我还以为他是来打劫的呢!”女中介哭丧着脸,“当时我先顾着盯他的戒指,后来又被他放下的大叠钞票吸引……再说这都是五个月之前的事啦!不记得很正常吧,不是吗?”   为了找出该名男子,章警官自然想起了中介公司和案发小区的监察录象。但出于节约成本需要,中介公司的监控摄像机竟然是假的,而小区也竟只保留了一个月的录像带。从拍摄38号楼门前的监控录象带可以看到,近一个月来,除了受害人两夫妇与保安,根本没有其他人经过:再看楼下那一大袋的速食食品,足够两嫌疑犯用上一个月。可见该名男子很熟悉小区的管理和操作,可能近四个月每次都是在小区监控删除录象的前一天带食品到达作案现场的:小区保安亦称半年来的巡查未曾发现过可疑人物。同时,受害夫妇就在家时间的口供,也从录像带得到了证实。   又根据那位丈夫的口供,妻子在外面虽然是一个“女强人”,实际上对神鬼之事从小就存在着极大的恐惧……   综合上述分析,该名男子是一个对小区极为熟悉、对受害人两夫妇也极为了解的人。为了得到受害人的房子,男子抓住了女主人的弱点,不惜冒着极大的危险,捏造出“女鬼入宅”事件,迫使受害人搬走。但既然与这对夫妇相熟,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要求割让?要知道那楼下房子半年的租金也是不斐的。   最奇怪的是,报警的是谁呢?报警人声称,小区内有人听到惊叫就报了警,但110竟然无法追踪到报警的电话号码,而小区内也没有找到报警的人!小区的监控录象也没拍到可疑的出入记录……   正当章警官被自己在白纸上画的圈圈线线弄得头昏脑胀之际,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报告,医院传来消息,那名女嫌疑犯刚做完手术,但依然未度过危险期,还在昏迷,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仍是未知之数。”   章警官听闻,松了口气之余,眉头又不禁皱了皱。她极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啊!   “另外,从楼下屋内垃圾堆中找到的烧焦金属片报告已经出来了。”   “哦?”   “是一枚手机SIM卡……”   “嗡嗞——”手机在桌上欢快地闪着信息灯,成功打断了汇报。章警官拿起看了看来电显示,嘴角勾起。   **************************   “领导!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手机那头传来爽朗的男声。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老同学!”章警官苦笑。   “聪明!那我也不绕圈子了。请您把”女鬼案“全部调查资料都交给我罢!”   章警官闻言,愣了半晌才道:“大卫,今会儿你的要求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要知道——”   “知道知道!”大卫“呵呵”地笑着,“任何单位及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调查、干涉、阻挠案件侦察嘛。”   “就算你——”   “是哥们,要调查案子也应该婉转一点,态度偷偷摸摸一点嘛。”   “那你还——”   “我还打来,就是要替公安厅长提前通知您,案件被撤销了。”   “什么!”章警官大吃一惊。   “您老没看今天的报纸?”女鬼案“都被各大媒体绘声绘色、广泛地传播开了,而且还把受害人的背景都给挖出来了。”   “……”   “案件不但引起了全城市民争相搬移家私的热潮,更直接的影响是该小区及雄鹿集团的形象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雄鹿?”章警官想起来了,“受害女事主所在的公司?”   “受害人的父亲就是雄鹿集团的总裁啊!”章警官能感受到说话人正在翻白眼,“个别媒体暗指是雄鹿最近的不正当竞争导致了案件的发生,结果今天雄鹿股票大跌,听说还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陆总为此大发雷霆,命令陆小姐立即撤销案件,并举行新闻发报会向社会澄清那只是一起普通的入屋盗窃案。”   “幕后指使者还没有揪出来,陆总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再犯险呢?”   “所以陆小姐才找我呀。雄鹿有的是钱,形象可所剩无几了。”   “……”   “老章?”   “不可能。”   “哈?”   “我们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特别是作案手法,除了受害人和负责该案的刑警,应该没人知道才是。”   “……所以陆小姐和我都觉得,要么就是最近的记者进化得太快,要么,这新闻就是别人故意放出去的……” 第十八章反客为主   会是谁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从大卫的侦探社走出来,陆璐心里一直想着这两个问题。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冯志诚、白若若、沈佟阳,充其量还有那个心理医生。但那个心理医生是不可能的,张扬了这件事,不就承认了自己把正常人当精神病医治的事实吗?如果是沈佟阳他们,要把事情大白于天下,好让其他人看清冯志诚的真面目倒是可能的,只是事态没有如他们期待般发展,父亲联系了公安厅长,案件反因此而被撤销了……   想及此,陆璐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抬头才发现自己又不自主地走到了白若若诊所的楼下。   还没进诊所,陆璐就透过诊所玻璃门看到沈佟阳正拿着报纸来回踱步,就在瞟到门外来访者的瞬间,脸色从郁闷变成了愤怒。   “好啊!我正要找你算帐呢!你倒大摇大摆地来了!”沈佟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陆璐推门的手就往里拖。尽管力度很大,陆璐却没有反抗,脸上还露出了淡笑。   “哇哇哇!”沈佟阳把陆璐拖至白若若的诊室,回头看到陆璐在笑,气得大叫,“你笑!你还笑!看你做的好事!”说完就要用手上的报纸砸陆璐的脸,手举至一半,又气呼呼地改扔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陆璐拿起桌上的报纸翻开,正是那条“女鬼案”新闻。她没有看,被沈佟阳提醒,她发现自己真的笑了,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除了母亲和冯志诚,她从来没有为其他人笑得如此发自内心、轻松过。尽管沈佟阳还在狠狠地骂,陆璐能感受到他与白若若并不讨厌自己,而他们给自己的感觉也是纯粹的,无目的的——这种情感,陆璐好像太久没体会过了。   沈佟阳发现陆璐只是拿起报纸却根本没看,火气一下又蹿高了几层,他猛地抓住陆璐的双肩用力地摇,“妈的!若若被你害死了!要是被记者跟踪查到这里来,若若就要和那人渣碰面了!你知不知道她当年要走出阴影有多难啊!”   “佟阳!”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白若若终于站起,用手轻轻拨开了未婚夫插进陆璐肩上的爪子。   “这么说,这事儿不是你们告诉媒体的?”陆璐问道。也是,案件上了报,说不定就会扯上若若,这正是沈佟阳最不愿意看到的。   “开玩笑!我们当时又不在现场,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洞啊、一死一伤的事……”沈佟阳突然停住,抬眼看了看陆璐,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陆小姐,你真的把那两个女的……”这次轮到白若若忍不住问。   “嗯。”陆璐有点颓然地坐在病床上,“当时我已经被药和仇恨控制了,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不过放心,我会被判正当自卫的,我有的是关系,有的是钱……是她们要害我在先,有这样的一个结果也不能怪我……”   听着陆璐愈加镇定的自白,白若若与沈佟阳面面相觑,不得不佩服面前这个女子在经历了如此可怖的事仍能如此冷静,对待敌人如此绝情。   诊室内一阵沉默。   “这么说,事也不是你传出去的?”沈佟阳问道。   “因为这篇报道,原由公安局追查的案件被撤销了,我明天就要举行我们集团的新闻发布会,向记者说明这件案只是一起普通的入屋盗窃案!”陆璐气得咬牙切齿。   “什么!”沈佟阳大喝一声,连白若若也低下头,难掩脸上的失望。   “这事只有我,你们两个,冯志诚四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你们和我传出去的……”   “不可能的……把自己暴露在传媒的镁光灯下,太冒险了。”白若若摇了摇头。   “兵行险着。记者再怎么烦,再怎么锲而不舍,也不具备警察侦察的条件:他是摸透了我父亲的脾气,知道他是不会为了女儿放弃公司形象的,而且现在媒体只要一炒作,父亲就会打压下来。如此一来,他反而安全了。”陆璐感到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   “人渣!”沈佟阳一拳捶桌,“又给他跑了!”   “哼哼,别小看我。”陆璐冷笑道,“案件只是被定性为入屋盗窃,不是还有个女人躺在医院里吗?只要她醒了,我就能掌握到充足的证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逃不掉的!”   “对不起。”陆璐没想到这次插话的是白若若。“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想……以后的事,我和佟阳,还是不参与的好。我……”白若若把嘴唇咬得发白,低下头不愿再说下去。   陆璐转眼望向沈佟阳。他慢慢走到白若若身边,弯下腰,心疼地搂着她。陆璐没由来地心一痛,不禁妒嫉起白若若来。   “我明白。”陆璐猛地站起,打开手中的小挎包,拿出了支票本。   “你……”白若若看着陆璐在支票本的第一页上写了几下,又把它撕下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姑且不论你的损失,外面两位小护士的失业遣散费我总要负担吧。”   沈佟阳接过支票看过,一扬眉,就折好放进白若若的衣袋里。   “佟阳!”白若若打算伸进衣袋的手却被沈佟阳制止了。   “陆大小姐是聪明人,既不会做亏本生意,当然也不希望欠别人的人情。而且……”沈佟阳嘴角向上一扯,“我保证,不会有其他人从我俩口里得到这事儿的任何信息。”   陆璐报以礼貌的微笑,轻扬手,就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诊室。走出诊所,她的目光从坚定转变成了黯然。   “聪明人啊……所以我才孤独,吗?”她自言自语道。   ******************   酒店内。   “回去?”冯志诚双手一颤,差点儿把手上的手机摔了。   “嗯。”陆璐应了一声,靠着床,眼光始终停留在手捧的书上,“警方把案件定性为普通入屋盗窃,现场解封了。”这就是你通知传媒的结果!   “可是,那晚……”冯志诚回想起女鬼被刺的一幕幕,不禁全身抖了抖。   “都过去了。”陆璐轻描淡写道,“当我知道她们不是鬼,心里的愤怒早已取代了恐慌:况且,这两天我找了心理医生,我想,我已经能接受那晚发生的一切。本来就是她们要害我,我是正当自卫。”她顿了顿,有意无意间看了冯志诚一眼,“况且,她们要真成了鬼,找的也不会是我。”   “……”   “怎么,你不想回去?”陆璐放下书,抬眼盯着冯志诚。   “什么?”冯志诚吃了一惊。   “你怕……我?”陆璐似笑非笑地靠上去。   “……怎么可能!”冯志诚扯出一阵温柔的笑声,他把手机放进口袋,亦趋身上前,略带生硬地搂住陆璐,“你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会怕你。你当时也是情不得以……”   “是啊,你怎么可能……”陆璐在冯志诚臂间冷笑。   “只是,你当真不怕吗?那里怎么说也是……”   “当然怕。”陆璐脱口而出。可是,比起之前你对我的屈辱,这又算什么!   “可是。”陆璐抬头,向冯志诚露齿一笑,“不回去面对,这件事始终会成为我生命中的阴霾,不是吗?”   冯志诚注视着陆璐的眼睛,对方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陆璐也同样盯着冯志诚,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潮起伏。   ********************   “呵呵,没想到老婆大人今天表现得这么勇敢啊。”冯志诚笑道。   “这让你压力很大?”陆璐扬眉,感受到冯志诚拥抱的双臂渐渐放开。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可不是?”冯志诚自嘲地努嘴,“能允许老婆大人破例,让我在烟幕里迷失二十分钟吗?”   “只此一次,五分钟。”   冯志诚为难地挠挠头:“从酒店到最近的便利店起码也要十分钟啊……”   “你可以跑去,然后抽着烟跑回来。”   “我的好璐璐——”冯志诚一脸苦瓜相。   陆璐笑着拍了拍冯志诚的肩膀,算是答应了,然后爬回床上,拾起书继续读起来,好像丝毫没有发现冯志诚的再次认真凝视。   ……   “啪!”就在房门被冯志诚关上的一瞬,陆璐放下书,摸起身边的手机拨通了电话:“他出门了。手机在右边的衣袋里。”对方挂线后,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拿起旁边一只装满水的杯子就想往手机上浇,手举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也许,我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陆璐喃喃说道,最终放下杯子,又把手机扔回床上。   不到十分钟,门外就传来了急躁的脚步声。   看来小华的行动很顺利。陆璐想。   果然,冯志诚一进门就气急败坏地嚷嚷:“兔崽子!”   “怎么了?”陆璐一脸惊讶地从书中抬起头。   “别提了!”冯志诚从衣袋里掏出手机,气呼呼地扔到了床上。“才刚走出酒店没几步,就有个小子猛地扯了我衣袋一下,我马上意识到他是偷手机的,谁知才喊了一声”抓贼“,那小子,竟然吓得连手机都扔了!妈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看!现在手机都打不开了!”一边说,一边急躁地检查着手机,好像希望屏幕能突然亮起来似的。   “有急事吗?我先把手机借给你好了。”平淡的语调,成功地掩盖了陆璐心底的那份挣扎。   “啊?”冯志诚显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不用了,也没什么急事。”   陆璐眼内一片黯然,“手机坏了,领导不就找不到你了?真的没关系吗?”   “手机坏了不更好吗,难得能如此悠闲地陪陪老婆大人呢,就当是因祸得福好了。”冯志诚眨了眨眼睛,上前搂住陆璐,又唉了一口气:“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大家的心都不好受……”   陆璐不再说话,心内却被绝望充满——他是真不敢把SIM卡放进我的手机里啊!   “我会回来的……”   “什么?”冯志诚不明白,陆璐最近总是自言自语重复着这句话,每次都令他毛骨悚然。   “我说,我们回家。” 第十九章如果,他   翌日,天气晴朗。   “都收拾好了?”陆璐笑盈盈地走向冯志诚。   “当然,例行公事而已。”冯志诚像往常一样整理好自己的公文包和陆璐的小挎包,转头,却让陆璐看到了他的一对黑眼圈。   睡得不好啊。陆璐心里冷笑道,趁机“不小心”地把手上的牛奶洒在了冯志诚的衣服上。   “哎呀!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转身嘛。”陆璐调皮抬头,一脸无辜。   冯志诚摇头苦笑,迅速从旁边抽起两张面纸就往浴室里冲,还不忘说句“等我一下。”   陆璐一待水声响起,就以最快速度打开两个包,对调了两人的手机,拉合提包,全过程没有一丝犹豫,然后转身,踩着轻松的步子走近浴室。   “好了吗?我们快迟到了……”   ************   陆璐走进了公司电梯。她抬头望着液晶屏数字的跳动,手却偷偷伸进挎包,拿出从冯志诚那偷来的坏手机。   “叮”电梯门大开,电梯最里面的一些人往外挤,站在稍外一层的人向两边靠,小小的空间躁动起来。拥挤间,陆璐感到手里的东西一下被抽掉了,又一下充实,等电梯门再度关上,她又若无其事地把手上的手机放回挎包里。   如果,他现在仍没有发现手机被换掉……就代表他心里无鬼吧……   就在她走出电梯没几步,冯志诚的声音果然从后面传来:“璐璐!”   妄想再给冯志诚一次机会的陆璐内心重新充满了绝望,她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惊奇”地转过身,看着还喘着气追赶她的冯志诚,在看到他拿着自己的手机后,又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例行公事也会有出现误差的时候啊。”陆璐开玩笑道,拿过手机就继续向前走。   “不,璐璐……我的手机应该在你的包里。”冯志诚上前一跨步,竟然拦住了陆璐的去路。   “哎呀!”陆璐打开挎包,“果真”翻出了冯志诚的手机。   “你最近是不是太心不在焉了?”陆璐依然在笑,眼神却很认真。   “呵呵,可能是最近休息得不太好罢。”冯志诚避开陆璐的视线,一脸尴尬。   “不过,真的没有要紧的事吗?”手机坏了,但她一离开,他不就把它翻出来了吗?大卫说得对,这手机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啊,真的没事。只是想在上班前找个地方修修。”冯志诚急急接过自己的手机,把它塞进了裤兜里。   “哦。那我进去了。”陆璐一脸不再深究,转身就走。   “嗯,下班后等我一下。我回酒店收拾一下,然后再接你回家。”冯志诚在背后提醒道。   陆璐了然地挥挥手,进去了。   **********************   陆璐一走进办公室,就用手机给大卫拨了电话。   “您没弄坏手机?”电话的另一端颇感意外。   “对付多疑的人,最忌惮画蛇添足。”   “那您就不怕他在你的手机上动了手脚?”   “他没有这个机会。再说,你不是在我办公室装了防窃听系统么?直到现在,你还没有向我发出警告,不是吗?”   “……”大卫不得不佩服这个大胆的女人,同时也令他第二次深深体会到,女人要复仇,真不能仅用“恐怖”二字来形容……   “在想什么?”陆璐皱眉,对大卫的吞吐有点不耐烦。   “呵呵,我在想陆小姐要是成立侦探社,我大卫侦探社每年的损失会有多大。”   “查到了什么?”陆璐不想再拉家常,直奔主题。   “可以说什么也没有,也可以说有。”   “什么意思?”   “手机的来、去电我们都查过了,除了一个是打给您父亲、一个打给一位名叫李锦的心理医生之外,其它电话号码都属于您及他工作单位的……”   “他办公室的固话呢?”   “我查过那个固话的通话记录,没有可疑。”   “那他怎么跟那两个小贱人联络……也许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她们就住在楼下,他回到家,只要钻进床底,什么事都能干,更何况合谋!”   “这在您出差期间还具可行性,但您回家后,他们就必须要根据您的具体情况作案,这个时候他是绝不可能钻到床底与她们联络吧。”   “难道说,他有第二只手机?”   “这个可能性不大。据他同事的口供,即使是在您出差期间,除了有去过三家不同的卡拉OK厅,他每天都只来回于家和公司之间。我们又在他回单位之前,成功潜入他的办公室,并没有发现第二只手机的存在:他若把第二只手机放在家里就更危险了,万一让您发现,不是更容易查出问题吗?如果他真如您所说的那般诡诈,就不会不顾虑这些问题。”   “那你刚才说的”有“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短信发件箱里,满满都只是给你的短信息哦,半年的信息,一条也没删。”   “……那是当然,我们是夫妻。”想到大卫估计已看过半年前她与冯志诚之间的那些肉麻、甚至带点色情的短信,陆璐有点脸红。如果,我真的错怪了他……   “但是,我们在短信经常联系人一栏,却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而我们在发件箱内却没有发现一条发给这个号码的短信。”   陆璐拿着手机的手微微握紧,“你的意思是,他把给这个号码发的短信全部都删掉了?”   “是的。发件箱内的短信可以随便删除,但要删掉这款手机经常联系人这项的资料,就必须把手机格式化,但如果这样做,手机里就不会存有来、去电信息了。所以我们可以肯定,他在案发那几天还用手机与这个号码以互发短信的方式进行过联络。”   “……他为什么不把手机格式化呢?”   “……有三种可能,一是他并不是什么幕后操纵者,既然深深地爱着您,自然会把除您之外的所有短信都删掉,而那个只是普通的电话号码,他自然没有删除的必要:二是他与这件案有关,却没有意识到手机格式化的必要性:三是他意识到了,但宁愿冒险,赌您还没怀疑他,而对付多疑的人,最忌惮的,不是画蛇添足么……”   “哼哼,那倒是。要是由我看他的手机,没有比手机格式化更令人觉得可疑的了,即使会看短信,也一般不会马上留意到短信经常联系人这一栏……大卫,能从发给这个电话号码的短信息入手吗?”   “……我也在怀疑,这个号码就属于现场发现的那枚SIM卡的,可惜当时SIM卡已被损坏,要从通讯公司查些资料还需要时间——”   “两天!我给你两天时间!”陆璐说完,就按下了结束通话键。   两天,如果,他真的害了我……如果,他真没骗我,那,又是谁……   ****************************   观察着冯志诚这两天的表现,陆璐既是意料之中,却又带点意外。   如果,他与那两个女人没关系,最近他怎么会频繁地往医院跑?对外、对她,当然是说盼那个昏迷的女人早日醒来,好查明真相。只是,每当收到女人还没度过危险期的消息,陆璐分明看到了他脸上放松的表情。   但,不可思议的地方亦在此——如果,他之前一直参与着这宗案件,他所表现出来的不冷静,与策划这宗预谋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现在,即使在她面前,他竟然也坐立不安,甚至,用“惊弓之鸟”来形容更为贴切。   如果,这一切均缘于自己的敏感……   “哗”陆璐不动声色地拉开睡房阳台的落地玻璃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冯志诚正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这一响声惊得他突然弹跳起来。   “怎么了?”连陆璐对他的反应也颇感诧异。才喝了两天,反应竟然比我大这么多吗?   陆璐的确有在冯志诚晚上喝的汤里放“天堂”,并看着他喝个碗朝天才罢休。顾虑到这招的原创者可能就是对方,她下的份量很少,只是在每晚临睡前,她总会为他送上一小杯红酒,明为让他睡得熟点,实为加强冰毒的毒势。从他这两晚的情况看,他有反应了。   如果,他与案件有关系,很难想到我竟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在他面前以牙还牙吧:即使他知道是我下的药,现在也应该明白我是知道明细的,也知道我是有防他,为了不再惊动警察,他也只能忍了,而且不能表露、不能动作,这就是自作自受:如果,他与案件没关系,自然不会料到我会在汤里下药,明天就知道结果了,这种分量的毒,不会致他于死地的……   陆璐自顾自地想着,一边爬上床。   “怎么突然把窗打开了?”冯志诚抬头,一脸惨白的微笑。   “你不是怕晚上闷着吗?”   “嗯……今天有点不舒服,怕晚上着凉,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关上吧。”顶着黑眼圈,看到陆璐探究的眼神,冯志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说,“唉,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那件案子还心有余悸,只是没想到,璐璐比我经历得多,恢复得竟然比我快……呵呵,面子上真有点挂不住……”   “因祸得福吧。”陆璐轻轻说道,转身下床把窗户关好。如果,他真的只是心有余悸……   她又躺回床上,说:“我觉得,全因那两个女人大闹了一场,自己反而从母亲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如果,他还打算有行动,就应该听明白,他以后是没有这种机会了……   “咦?我的公文包呢?”还没关灯,刚躺好的冯志诚突然又直起身来。   “嗯?”陆璐也坐起,陪冯志诚环顾了睡房四周,随即感觉到他身子一僵,见他缓缓下床,掀起床单,胆战心惊地往床底下摸。   陆璐也是一惊。就这次,她没藏啊!仿佛因好久没有出现而不甘心似的,母亲飘荡的身子又浮现了。   “没有。”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于是,家里的灯全开了,冯志诚翻遍家里的每一处角落,最后竟然在厨房地柜里的米缸旁发现了它。   “哦,一定是刚回家的时候,在想着马上做饭的事……”冯志诚低头喃喃自语,“先是手机,然后是钥匙、菜刀、录象带,现在是公文包……”   如果,他真的无辜,这两天他住在这里,一定是度日如年吧。   陆璐的心有点揪痛,看到冯志诚猛然向她抬起头,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来。   如果,他是因为做贼心虚呢?   “你啊,开始有点神经衰弱了罢。”陆璐偷偷拧了拧被单,用安慰式的轻笑对着他的苦笑。   “也是……睡罢。”冯志诚睡下关灯,背却对着她,没再转过来。   明天,就等明天的答案吧。   如果,他真的无辜……   我们就离开这里。   重新开始。 第二十章如梦初醒   又是明媚的一天。   陆璐背对办公桌,把身子靠在大班椅上,透过面前偌大的落地玻璃窗,轻叹着今天的阳光给城市带来的坦白。   “只是……真令人害怕呢……”缓缓地,她抬起左手轻抓着离快速跳动的心房最近的那片衬衣。   原以为,自己已接受了冯志诚背叛与诡诈的事实,也做好了复仇的准备,但当暴怒渐渐抽离,她却对现有证据的认定动摇了,特别想起昨晚冯志诚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无助——那种表情,阴险的人也能演出来么?天知道,她曾经多爱那个现在可能是被无辜折磨得心神恍惚的男人啊……   “嘟嘟嘟,嘟嘟嘟——”一阵催速的电话玲声直接刺入陆璐的耳膜,令她本来疲软的身子随之僵直。她慢慢转过椅子,手在迟疑与急不可待之间,握起了话筒。   “陆小姐?”那端果然传来了小华的声音。   “是。”   “您要的东西,我们暂时只得到部分原件,并按内容打了一份,发了电邮到您邮箱内,请查收处理。”   “……”   “陆小姐?”   “好的,谢谢。”陆璐说罢便挂了机,完全忘记了约定下次联系的时间。她盯了桌上的鼠标好久,终于鼓足勇气,把手放在上面。   *********************   6月18日15时23分:   发送:“人今天来。”   接收:“我俩已准备妥当。”   6月19日15时21分:   发送:“人今天又来。”   接收:“已准备好,保证令你满意。”   6月20日15时23分:   接收:“安排今晚住酒店?”   发送:“是的,你俩放假。”   6月21日12时11分:   发送:“意外:人丢了!”   接收:“赶快找!别让那女人报警!”   6月21日15时20分:   接收:“今晚的安排?”   发送:“取消。”   6月21日23时22分:   发送:“那女人说要回家。刚有事忙,忘记了说。”   接收:“安排照旧?”   发送:“再看情况。”   6月22日1时37分:   发送:“明天再说。”   6月22日15时20分:   发送:“好像在怀疑了。”   接收:“放心,已安排好,今晚就让人回老家。”   ********************************   陆璐一边看,一边倒抽着冷气,心也在颤抖中不断下沉着。   6月18日,正是自己出差回家的日子啊!“我俩”不就是那两个女人么?   6月19日,“又”不就正指自己不信邪,“又”在家度过了恐怖的一夜吗?   6月20日,冯志诚劝说不成,自己的确住进了酒店。   6月21日,“人丢了”就是指自己从诊所逃出来那件事吧!当晚,的确没发生“闹鬼”事件了。   6月22日,不正是指她俩势在把我逼疯、却倒在我刀下的那晚吗?   之后没有了消息传送,是因为那张SIM卡已被销毁了吧……   陆璐恍惚间,移动鼠标在屏幕上按下了“邮件删除”的按钮,然后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呜呜”地低声抽泣起来。   良久,当她再次抬头,眼内尽是复仇的火焰。她摸起身边的手机,拨通了一组号码,然后用平静的声音对对方说道:“Steven,上次你给我看的货现在还有吗?”   “啊,有有有。你要?”对方兴奋得带上了吼音。   “对,份量要足,交易方式照旧。”   “那,那其它的小玩儿呢?”   “我要的只是”天堂“。”陆璐从小挎包里摸出一小包白末,把它全数洒入水杯内。   “没问题没问题。”   “……别出岔子。”她将水杯里的水全数倒进桌上的小花盆内。   “不会不会!放心吧,我们的”天堂“不但质量好,我们的服务和保密质量在这边也是数一数二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回头客“啦!绝对不会出岔子的,绝对不会!”   “……那就好。”陆璐按下结束通话键,嘴角扬起了一丝苦涩的冷笑。   冯志诚,这是你自找的……   别怪我…… 第二十一章还诸彼身   入夜,外面的街灯白光从阳台慢慢渗入睡房,悄悄地爬上了躺在床上陆璐的脸。她睁着眼,浓密的眼睫毛在阴白的脸上一颤一颤。   冯志诚的呼吸声愈加粗重,身体不时抽搐一下。陆璐嘴角一勾,深知“天堂”发作,人是不会醒的,于是轻轻翻身下床,从床底摸出墨青色的连衣裙和一条黑色的长丝巾——通过几天的努力,现在床底已成为冯志诚连摸也不敢摸的禁地,这当然亦成为了陆璐藏匿小物品最安全的地方。她把衣物挂在今天新买的落地衣物架上,并把衣物架移至冯志诚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偷身爬回床,转身凑至冯志诚耳边阴声轻语道:“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看,我不是回来了吗?嘿嘿嘿嘿嘿嘿……”   冯志诚的身子果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陆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又凑上前蜜蜜地叫唤:“哥,你弄得我们两妹子好惨啊……你看,我妹子的胸口……你看我的腰……我们好痛啊……哥,你就不心痛嘛……哥,我们回来看你了……”愈看冯志诚在黑夜中拼命地挣扎,陆璐越发兴奋,在黑夜中的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不……不要……啊……不……不关……我的……”冯志诚拼命摇头梦呓道,身子因毒品的发作与冷汗的侵袭颤抖不绝。   “不关你的事?”陆璐眼内凶光一闪,霎时放柔,装出了另一个女人的声调,“那我呢?志诚,我也回来了哦。”   “你……你……”冯志诚皱着眉,仔细地辨认着,“呼——胡……”   “我,是,若,若,啊。”陆璐一字一句说道,“我也回来了哦……”   “若……若……”冯志诚紧闭着眼,像在想着这个名字与自己的关联,突然“啊”地惊叫一声,举起双手在空中乱划,“若若,不!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啊!”其反应之大也吓了陆璐一惊。   但见冯志诚的动静越来越大,梦话也越来越连贯,陆璐知道他快醒过来了,连忙面对着冯志诚装熟睡。   “啊!”陆璐偷眼望见,冯志诚尖叫着一下坐起,惊魂未定的他抬头望见眼前那抹飘逸的阴绿身影,惊得又怪叫一声,重重滚跌下床。   陆璐无声地冷笑一声,迷糊地叫唤道:“志诚?”   “啊!若若!不,璐璐!救我!”一向冷静的冯志诚正被毒物、陆璐适才的催眠和青影侵蚀着大脑,他紧紧地抱头,龟缩于床脚,已经不知道如何自救。   陆璐扭开微弱的床头灯,悄悄下床走到冯志诚面前,低头默默地看着他,目光却是冷的。   ***********************   曾是多么残忍的人啊!   看他颤栗将近平息,陆璐突然蹲下抱着他:“志诚,志诚……醒醒啊!怎么啦?你到底怎么啦?不要吓我啊!”语气里尽是忧心。   冯志诚胆战心惊地慢慢抬头,本想对陆璐说什么,眼角却扫到她身后的衣架,不禁又大叫道:“啊!她!她!”   陆璐从冯志诚的眼神中接收到恐惧,猛地转头。   “哎呀,那只是我新买的衣服而已,打算明天穿,就放在那了。你吓死我了!”陆璐好笑又好气地反手轻轻锤了冯志诚一下。   “不对!刚刚,刚刚我明明看到她们了……”冯志诚显然还未清醒。   “谁……啊!”陆璐亦随之一惊,突然翻身上床,手脚并用地掀起垂至地面的床单。   由于是新买的床,床角四周的木板把床下的空间封得严严实实,地面什么也没有。   早想到冯志诚现在对黑暗的敏感,陆璐又依样画葫芦地冲下床,不一会儿家里所有的灯纷纷亮起,整所房子通亮。   “叮咚叮咚叮咚……”又是一阵急躁的门铃声,大门外,还夹杂着焦急的叫唤:“冯先生、冯太太,你们还好吧!”无奈,陆璐只得把门打开,任由两位保安冲入。   “冯太太,这……”由于上次的案件,小区的安全保卫工作比以前加强了许多,再者这所房子本来就是犯罪现场,以致两位保安不敢怠慢,深怕自己会像上次当班的两位“前同事”一样,因同一所房子丢了工作。   “对不起。”陆璐还没来得及答话说话,冯志诚已从睡房走出,尴尬而且平静地说道,“这次是我做了噩梦,又麻烦到你们了。”   “冯先生……真的是恶梦吗?你的脸色好差。”稍壮的保安不敢确定。   “有人刚做完噩梦脸色红润的吗?”冯志诚没好气地说道。   “这……请问需要我们检查一下吗?”   “也好。”平时陌生人一进入睡房他就反感的冯志诚闻言,竟然脱口就答应了保安的要求。   于是,两名负责任的保安就在各大小房间仔细检查起来,冯志诚则僵直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眼紧紧地盯着保安检查的每一处角落,而陆璐却因为折腾了一晚,干脆靠在沙发的另一端补眠去了。   凌晨3时30分,保安们在一个多小时的搜查中一无所获,只能一再叮嘱冯志诚有事要立即联系小区保安部,然后才敢离去。陆璐也因为保安离开前的打扰醒了过来。   “璐璐。”冯志诚关上大门,转身面对陆璐,“对不起,打扰了你的休息。”   “别这么说啊,我们是夫妻,不是吗?”陆璐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璐璐……”冯志诚张了张口,终于有了说出来的勇气,“我们,我们搬走好吗?”   “啊?”陆璐回头望着他。   “我们搬走好吗?”冯志诚真诚地看着陆璐,“我知道,那件事对你来说已经过去了,你甚至从那件事中走出了童年阴影。但是……该死的!我承认我因为那件事产生阴影了!回来后的每晚,我都会被噩梦缠绕,东西也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它们本不该出现的地方……我,我受够了!璐璐,我们搬出去,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好吗?以前我总是听你的,这次,就这次,听我一次,好吗?”   陆璐明显地感觉到冯志诚抓着她双肩的手在抖,她抬头抱歉一笑:“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才是受害者,自己都没事了,事情也应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它对你的影响这么大。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明天就去卖房子。”   “啊!我的璐璐!谢谢,谢谢!”意见得到了陆璐的首肯,冯志诚显得很兴奋,一直紧紧地拥着她,丝毫没发现怀里人扬起的那抹冷笑。   你以为,来得及吗?陆璐想着。回想起冯志诚刚刚在睡梦中被提及白若若的反应,陆璐眼内又闪过了一抹凶色。 第二十二章致命一击   下午3点的厨房内,水声“哗哗”,并不时传来轻悦的哼歌声。   这时,轻微的开锁声令哼歌声瞬而停止——陆璐嘴角一勾,低头继续洗菜。   “谁……谁在那里?”冯志诚颤声问道,同时抓紧门把,准备随时甩门逃去。   “啊,你回来啦?”陆璐停下手上的活,轻快地从厨房旋出。   “……璐璐?”冯志诚的表情从惊恐马上转为惊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哎呀,你忘记啦?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呀!”陆璐说完一甩头,嘴高高地嘟起,眼角却偷偷注视着冯志诚的细微反应。   “哎呀!是吗?对不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掉了,真该打!”冯志诚勉强笑着,用力地给自己苍白的脸赏了一巴掌。   相信了?陆璐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自己准备了一大堆“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呀”的台词,竟然一句也没派上用场,可见今天他被吓得不轻啊。于是微笑着走上前,在他扇下第二掌前拉住了他的手:“算了啦。以前三次不都是你提起的?那我也要自己掌嘴咯?”   “那……也不用这么早回来啊……”   意思是这么早回来有什么企图吗?当然是回来欣赏你魂不附体的表情啊。根据大卫的报告,他今天在路上不知捉住了多少过路人狂问“你说什么回来了”、“白若若在哪里”之类的问题,全因为在路上远远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白衣倩影。真感谢上天,让他在这个时刻碰巧远远地发现了白若若。   “当然是回来做晚餐,给你一个惊喜啊。”陆璐笑着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我知道自己的厨房功夫不行,所以专门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回来做菜哦,今晚的晚餐就包在我身上吧……哎呀,我的汤!”马上转身跑回厨房。   “哦……”若是从前,冯志诚必然会把她从厨房拉出来,抢过她腰上的围裙,然后打哈哈地说:“这么粗重的活儿当然是我出马啦。”但恐怕是太累,今天的他只是斜斜地倒在沙发上,右手用力地揉着眉心,突然又想到:“昨晚和你说搬家的事……”   “唉,我今早问过中介了。这房子最近太出名,要脱手实在不容易。你知道,我们买了这房子之后就一直没有存钱,再加上最近房价一直就这么涨着,这房子不脱手我们也很难再买新的,租的我又担心你怕它可能不”干净“……对了,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就回来了呀?”陆璐说了一大堆早想好的理由,又突然“无意”地转换了话题,令冯志诚无力思考的同时又惊得弹跳起来。   “啊?”   “……我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啊,这几天几乎没有休息过……”冯志诚又软软地躺下。   “所以就回来了?”陆璐故意放低放绵声音。   “嗯。”   “嘿嘿,所以白若若也回来了。”陆璐突然阴阳怪气地笑说道。   果然,在一秒的静默后,冯志诚惊叫一声,随即听到东西狠狠撞击地板的声音。   陆璐强忍着复仇的快意,带着一脸惊吓的表情从厨房跑出来。   “怎么——呜!”还没说完,陆璐就被突然冲上前的冯志诚死命掐住了脖子。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白若若回来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冯志诚吼叫着,苍白的脸因暴戾与极度的恐惧变得异常狰狞,双手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料不到冯志诚突然来这么一手,陆璐双手拼命掰着冯志诚的手,条件反射地使出防狼术——抬起右脚就往冯志诚的胯下踢去。冯志诚受痛,双手猛然推开陆璐转而捂着被踢部位,陆璐也得以借力退至墙角,被突然冲进气管的空气呛得直咳嗽。   “你……刚刚……说……什么……”冯志诚痛得眯眼,却也因为陆璐那一踢找回了些许理智。   “咳咳咳……呼……呼……呼……”陆璐摸着脖子,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继而变得愤怒。她一冲上前,用力把冯志诚再次推倒在地:“你疯啦!”   “那……你刚刚……说了什么……”冯志诚躺在地上还弓着腰,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说什么!我还没问你怎么了你就掐我脖子!你疯啦!”陆璐气喘吁吁。   “不……不是……上一句……”   “什么上一句啦!我就应和你说你回来了嘛!”   “不……不是的……你说……你说了……”冯志诚终于能从地上坐起,但仍捂着胯下。   “说了什么?”陆璐一扬眉。   “你……你说了……”冯志诚突然变得支支吾吾。   “什么!”陆璐声调变高。   “白……白若若……”声音细如蚊蝇。   陆璐一愣:“白什么?”   “不……没有了……我……我……我幻听了!”冯志诚抱着头,丧气地叹道。   “……”陆璐知道冯志诚经过一天的折磨,这句话的确是由衷之言,真的没有怀疑到她,所以继续假装同情地盯着地上的冯志诚,然后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过一杯水递给他,放软声音道:“是不是你最近太累了?先上床休息一下?”   “嗯,也好。”冯志诚接过水喝了一口,定了定惊才能站起,摇摇晃晃地朝睡房走去。   “嘟嘟嘟嘟嘟嘟……”一阵电话铃声令两人的动作僵了僵,冯志诚更猛地转过头。陆璐朝他摆摆手,径自走向客厅的固话。   “你好……我是……哦……好。”冯志诚默默地看着陆璐挂上电话,默默地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那个女人……醒过来了。”陆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却炸得冯志诚的身子晃了晃。   “怎么?”陆璐侧头,观察着他强烈的反应。   “啊……那太好了。”冯志诚苍白着脸,笑道。   “嗯。”陆璐走进厨房,末了又飘来一句,“醒了一下,又昏过去了。医生说要完全清醒起码得两天。”   客厅又恢复了宁静。   “没关系,我可以等。”陆璐低头洗菜,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   客厅依然宁静。   “若若,我把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单位了,现在要马上回去取一下。”冯志诚突然走进厨房,用力地抱了抱她。   “哦,好。一路小心。”陆璐笑了笑,听到门猛地关上的声音,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菜叶早被捏得蔫淤。   他叫她若若。   陆璐一咬牙,狠狠地把手上的菜叶扔进了垃圾桶。   ********************   幽暗的饭厅,三支红烛燃点的火苗轻跳着,染黄了桌前陆璐的脸。她低着头,桌下忽地散发出一团蓝光。   “亲爱的老婆大人,我被主任拉住加班,可能很晚才回,不要等我,先吃先睡。”陆璐一字一句地读着,脸上却露出了不能明辨的笑容。她合上手机,蓝光也随之消逝。   “无所谓了。”她笑着放下手机,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眼前的牛扒。   “真难吃。”她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红酒,“看来以后要请佣人了。”   这时,桌上的手机又“嗡嗡”地颤动了一下,信号灯一闪一闪。陆璐拿起手机查看,是一封彩信。她接收了,看到了两张细小的图片。   首先进入陆璐眼睑的是一片披着晚霞的墓地,一个身影双手紧紧抓着其中一块墓碑,看似激动,更似落寞。尽管镜头很远,身影又是侧身且模糊的,陆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冯志诚。   第二张图片是墓碑的大特写,上面的相片是一张让人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的脸,相片下面用金色的仿宋体书刻着“吾爱白若若之墓”七个大字,右下角的小字很是模糊,陆璐凭着猜度应该是“沈佟阳立”之类的话。   “真被吓得要去确认白若若是不是跳出来了。”陆璐放下手机,继续切着牛扒,突然右手用力地一甩,“咣”地一声,餐刀应声落在地板上。   “为什么!”陆璐把叉子也扔掉了,双手用力地抱着头,全身颤抖地吼着:“为什么那个女人就这样死了!明明撑了那么多天了,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就死了!”她不怕惹官非,这件事她本身就是正当自卫,再者自己有的是钱,她真的不怕!但那女人一死,就没人再指证冯志诚了,这才是她暴怒的原因!“可恶!”她猛地抄起旁边的手机,作势就要往墙上扔去。   “嗡嗡嗡——”手机适时地在她手上挣扎了一下,快速跳动的信号灯及时拉回了陆璐的理智。陆璐打开手机,一条新信息令她眼前一亮:“他已回单位,却在途中一间小卖部处买了一包一次性手套。”   一次性手套?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从不明所以到轻笑,从轻笑转变成大笑,陆璐抱着手机快乐地笑,眼泪不止地往下掉。她突地冲进睡房,拿起小挎包就往大门外跑,一边一关门,一边握着手机按下一组熟悉的号码。   “陆小姐?”电话那端瞬而通了,传来大卫略带惊讶的声音。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买手套。”陆璐一直向外奔跑,声音异常兴奋。   “哦?”   “我和他说,那个昏迷的女人,醒了。”声音听起来已经有点喘了。   “啊!”   “是的,我,正赶往医院。”然后是车门被用力关上和汽车开动的声音。   “好极了!想不到他会上钓!”大卫的声音也跟着兴奋起来。   “是的,我也想不到。本来只是想吓吓他。”   “陆小姐放心,下面的事我来安排!”陆璐听出大卫也开始摩拳擦掌了。   “嗯,保持联系。”陆璐合上手机,驾驶着车子几乎全速冲出了小区。她知道,要不是“天堂”的药效,冯志诚不会做出这种不经大脑的事,也就是说,今晚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车子越开越快,陆璐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陆璐不自觉地惨笑着,喃喃地说道。 第二十三章梦魇终结   午夜阴森。尽管白炽灯把医院住院部的走廊照得通亮,但刺鼻的消毒水味总令人浑身不舒坦。   突然,408重症监护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白大掛的男人几乎冲了出来,他紧紧地皱着眉苦着脸,低声国骂着,捂着肚子快步跑向卫生间。急速的脚步声消失后,走廊随即又恢复了宁静。   就在走廊也以为,那只是今晚一个短插曲的时候,三分钟不到,一阵刺耳的铃声如梦魇突袭,霎时挑起了暗伏的一切不安!   “着火啦!药房着大火啦!”惊叫声此起彼落,住院部的病人纷纷被惊醒,有行动能力的病人第一时间冲出走廊,争先恐后地往安全门跑去,医生、护士们也从其所负责的重症病房奔入奔出,全力地把只能躺在病床上的人推出去,只有408重症监护室的门紧闭未开。混乱之中,一个身穿白大掛、戴着白口罩的男子偷偷潜了进去。   为了尽量不打扰重症病人的休息,监护室内只有一点微微的灯光,白大掛悄悄关上门,把惊恐声隔离在监护室之外。他拉上门旁边窗的窗帘,凑上前去,看到病床上一张被长发遮掩着的苍白的脸。   “唔唔唔……”口罩里传出一句模糊的话,白大掛递起戴着一次性手套的右手,颤抖、却又用力地捏住了病人的吸氧管。病床上的病患顿时痛苦万分,小脸皱成了一团,旁边的心电图也发出了不规则的“嘀嘀”警报声,恐怖的挣扎令白大掛倒抽一口冷气,手的力度却越来越大,不再犹豫。病人身体突然痉挛,一挣再也不动了,心电图也无奈地发出了长鸣。   白大掛颓然垂下手,身体也随之轻摆了一下,却不到一秒间又重新振作起来,他熟练地拨起病床的固定机关,又快速地把病人的吸气管接上旁边的应急氧气桶,正准备把床上的死人推出病房——   “大哥,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突然,床上的死人飘出断断续续的阴笑声,把白大掛吓得惊叫一声倒退了好几步,恐惧的双眼死盯着床上那个蠢蠢欲动的白团。这时,灯光瞬间熄灭,重症室大门对面的厚重窗帘偷透进一丝月光,仍敌不过房内的一片幽暗混沌。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床上的女人笑着从床上缓缓坐起,慢慢把脸转向后面的白大掛……   “不!——”待看到那张顶着黑洞眼眶、苍白却七孔流血的脸,白大掛双脚一软不支倒地。他手脚并用,惊恐地连连退到有月光透入的那扇窗的墙角,右手向上慌乱地挥舞着,终于抓住了一片布,他猛力向下一拉,妄图拉开窗帘让月光完全照入监护室,却不料拉下了一抹艳红的人影。白大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紧抓的红色裙摆,慢慢抬头,击入他眼内的,是一张披头散发的幽蓝女人脸,女人抬起手,红色的液体从手上一个黑洞里源源漫出:“大哥,我也回来了。呵呵呵呵呵呵……”   “若……”白大掛瞳孔收缩,惊叫声骇然而止,双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监护室内顿时静默。   *****************   “……昏过去了?”床上的“死人”下了床,缓缓向红衣女子走去。   “昏过去了。”红衣“女子”翻起白大掛紧闭的眼皮,回答却是沉稳的男声,“要亲手杀人,心里本来就很害怕,再加上连续几天不间断的提心吊胆,现在又被我们一闹……”   “我还想他的胆子若真长了毛,我就在他背后再补上一掌劈。”白衣人嘻笑道,手脚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他一下子拉掉假发,脱下白衣,又帮忙把红衣人的假发也拉掉,才转身往旁边的洗手盘跑去。由于没有长发的遮掩,红衣人一张幽蓝的脸展露了出来,细看之下,这张脸很是平凡,他在确认白大掛不是诈昏后,也转身自行脱下红裙,跑到洗手盘处把另一个人挤开:“让开点。陆小姐和警察快冲进来了。”   “……老板!”小华委屈地嘟喃了一句,无奈地只能拿起地上的白衣用力擦了擦脸,就把衣服全塞进早准备好的黑袋子里,然后冲到白大掛的旁边扯开他的口罩,起身拉开窗户,随手把黑袋子扔出,转身又把心电图、氧气管等收拾好,把小灯打开。待听到窗外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大卫才满意地抬起水淋淋的脸,随手抓起病床上的床单擦了擦。   “碰!”监护室的门被用力撞开,陆璐带着两名警察、一名医生应声冲了进来。陆璐吃惊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问道:“怎……怎么……回事?”   “是冯先生……陆小姐您报警了?”大卫面对两名冲向白大掛的警察,同样表现得大吃一惊。   “我在大门处碰到他们的,这里刚刚有火警……老公?”陆璐冲在两名警察的后面,看着昏倒在地的冯志诚不知所措,她忽地转身责问大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那位医生显然已被吓坏了,双脚钉在地上动也不动。   “陆小姐……冯先生他……我刚才在床上睡觉,矇眬间突然被人用枕头闷住,我一惊之下就用双手推了那人一下,想不到他惊叫着弹开,在我拿开脸上枕头的时候,他就躺那儿了。”   一旁的小华连忙接话:“对不起,陆小姐,是我把冯先生打晕的。当时我就坐在那打盹嘛,突然听到挣扎声,抬眼就看到有人在袭击老板了,正这当儿他后退了几步,我就趁势用手一劈,可能是用力过猛,他就倒那儿了……”小华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我也是把口罩扯下来才知道是冯先生……真是大条啊……”头也越来越低。   两位警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其中一位问道。   “就是说……”小华无奈地准备复述一遍,被大卫一拍大脚,声音卡在喉间发不出来。   “我们不是在这里设了摄像机嘛!看看不就明白了?”大卫兴奋地从洗手盘旁边拿出一台小型偷摄机。在看到偷摄机后,两名警察终于发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刚刚说话的那名警察走上前,皱眉看着大卫:“你们两位是?”   “他们是我请的侦探,警察先生。”陆小姐无奈地瞪了一眼自动暴光的两名侦探,“这房间里原来躺的,是前段日子潜入我家作案的女犯,作案时因为我自卫,她一直重伤昏迷。我觉得她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所以就请来了侦探监视她,又放了摄像机,好让她随时醒来随时招供,不想几小时前她就死了。刚刚我接到他们的电话要我过来,我以为捉到了什么人,就马上赶来了。没料到……”陆璐深深地看了地上的冯志诚一眼。   “侦探先生!”那名警察转身严厉地看着大卫,“我希望你们明白,你们这种做法在大陆是不合法、也不被允许的!现在,请你们到派出所作份口供,你们的录像带也一并上交,请你们合作……”   正说间,一阵呻吟惊得在场清醒着的六个人头皮发麻:“不……不要……鬼……白若……不要……过来……哇!”只见原来躺在地上的冯志诚身体恐慌地抖动了几下,猛然张开血红的眼睛四处张望,待把目光放在警察身上,突然爬起全力向大门外奔去。   大卫和小华早有准备,一人一边死命拉着冯志诚。   “镇……镇静剂!”呆在一边的医生看着失控的冯志诚,终于条件反射地清醒过来,跑到大门外扯着嗓门大喊。一名白衣护士正推着小推车从刚来灭了火的药房内出来,碰巧经过108监护室听到大喊,也条件反射地把一只镇静剂和注射器送到了医生的手上。医生利落地上药,扯下冯志诚身上的大掛随即下针。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冯志诚从大嚷很快变成了喃喃。   “我不要她指证我老婆……”冯志诚昏迷前最后一句,把陆璐当场震住了,她盯着他,以为能继续听到些什么。   可惜,已是沉寂。   *************************   冯志诚在醒后就失去理智地乱叫乱窜。为防止他出现更激烈的行为,医生又给他打下一剂镇静针。待冯志诚再次昏迷,陆璐才发觉眼前这位医生很脸熟。   “我们……是不是见过?”陆璐的问话令医生的背影微僵,他慢慢转身,一脸尴尬:“呵呵,陆小姐,您好啊……”他抬了抬眼镜,不自在地提醒道:“半个月前……陆小姐和……和冯先生,曾来过我的诊所一趟……”   “哦……你是那位……”陆璐马上认出了这位曾经误诊她是精神病患者的医生,却一时记不起名字。   “李锦。”医生无奈一笑。   “哦。”陆璐想起自己曾把李锦的诊室弄得乌烟瘴气,想必他对她的印象也很深刻,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认出自己了,甚至完全是因为看到两名警察跟着自己,以为自己发疯了才会跟过来的。明白到他刚刚装作不认识及被识破后尴尬的原因,陆璐很大度地转移了话题:“他怎么了?”她转眼看着冯志诚。   “呃……冯先生好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因而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错乱。我建议立即入院观察、治疗。哦,我不是这里的医生,只是来探望同行的。这是我的名片。我建议冯先生现在就转到我的医院,毕竟那是专科医院……”李锦滔滔不绝,丝毫没察觉两名警察已开始皱眉。   “李医生。”警察接过他递来的名片,随便瞄了一眼名片上的姓氏后开口,“这个男人有蓄意伤人的嫌疑,他刚刚的表现很可能是装疯卖傻。我们现在必须拘捕他……”   一直在旁不作声的大卫这时突然开口:“也可能是冯先生出现精神问题在先,伤害我在后啊。”一句话惹来两名警察的瞪视。“据我所知,冯先生这几天精神就有点……呃,不正常。”说至此,大卫悄悄向陆璐递了个眼色。   陆璐怎能不会意,但大卫的举动也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按计划,大卫应该煽动警察逮捕冯志诚,再通过那盘做过手脚的录像带推翻之前的“闹鬼案”,以顺利定冯志诚的罪——虽然这才是她热切期望的,但大卫突然改变初衷,就必然有他的理由……   考虑再三,她抬头对两位警察说:“警官,最近我们家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令我老公这几天的情绪波动相当大。之前我已经有带他上医院的打算,想不到今晚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摆了摆手,阻止了其中一名警察的插嘴,“而且,我只是在楼下碰到你们,为防万一才麻烦你们上来一趟,我这样,不算报警吧。哪有妻子找警察捉自己老公的。”   “但是,现在我俩看到了一宗伤人案!”警察几乎吼道。   “我们这里没有人受伤啊,也就没有所谓的伤人案吧。”小华眼睛眨呀眨。   “你们……但是他蓄意……”两名警察气结。   “我们不告就没事了吧。”大卫无奈地抓抓头,“他可是我们大顾客的丈夫呃。”   “你,你们……”两名警察被气得“你”个不停,最后也觉得自己没事找事,丢下一句“随便你们”就愤愤走出了监护室。   陆璐看他们走了,转头对李锦说:“那就麻烦你了。”就在李锦忙着通知他的医院派车过来的当儿,她退至监护室角落,大卫也会意地凑了上来。   “为什么?”陆璐不明白,明明是个绝好的机会!   “陆小姐,我刚刚静静地想了一下,觉得原计划并不妥当。您想您是什么身份、陆先生是什么身份,”闹鬼案“才没过多久又发生这档事,媒体会放过您们么?要是陆先生像上次一样,为了公司形象把事情打压下来怎么办?最后说不定会不了了之。再说了,如果将这件事定性为蓄意伤人,冯志诚的律师必然要求使用专业技术对录像带进行检查,我怕警方会查出我们动了手脚,情况反而会变得不利……”   陆璐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特别是自己给冯志诚用了“天堂”这种事,说不定会被冯志诚反咬一口。“这不就便宜他了吗?”她不甘心地盯着床上昏迷的冯志诚。   “相反。”大卫也转头看他,“从这刚才的情况来看,他的确不像是装的,这对他来说已是一种惩罚:退一万步说,他惹真装傻,就应该明白如果他现在清醒了,之前所做的事就会被揭露出来,所以短期内他是绝对不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只要再给那位医生一点好处……冯先生必然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大卫转头微笑,“相信我。”   陆璐不再说话,静静看着突然走进的几个白衣人和李锦说了几句话,然后七手八脚地给冯志诚穿上精神病院专用的防自残的服装,再把人扔到担架上抬走。   这样,一切结束了。   *************************   只是,这一切就结束了吗? 第二十四章疑云结局   注:为突出描写人物性格,以下个别语言含有不雅成分。为保证绝大部分读者能够接受,梦斯特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全部用“X”代替了这个意为“男性生殖器”的字(即“尸口巾”的合字),敬请留意。   *******************   只是,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随着冯志诚精神分裂被确诊、“闹鬼案”真正终结、陆璐恢复正常的生活……当一切已成过去,陆璐已平静的心反而愈加狐疑起来。   “我不要她指证我老婆……”   毫无疑问,冯志诚最后那句话犹如一颗小石,切实投入了陆璐本已死水般的心房内,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石子产生的涟漪,一圈一圈地,给她带来了越来越强的冲击。多少个夜晚,陆璐总被梦中冯志诚这句充满绝望的澄清所惊醒,令她不能忽视身边那片大床为枕边人留下的空荡。   不能否认,冯志诚是有为陆璐杀人灭口的可能性的——要是大胆假设他还爱她的话。   最近,陆璐突然有种冯志诚可能完全不知情的怀疑:试想一个深谋远虑的人,怎么会轻易地走进一个她临时设下、他自己设过的预谋里面呢?每想至此、及忆起冯志诚四年来带给她的点滴温柔,陆璐总会不禁寒噤,然后迫不及待地从脑海中翻找出种种证据以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如白若若和沈佟阳的揭发、那张插入了女鬼片断的录象带、案发时他的无动于衷、酒店内的字和绿光等等。可是,那两个陌生人的话可信吗?再说看录象带的时候,冯志诚睡着了,而据警方的调查,冯志诚家里用杯的白色杯底的确有被抹下白色无味的安眠药成分:酒店的灯转成绿光的时候,冯志诚也睡着了,说不定当时是有人潜入房间做了手脚,又趁混乱把灯恢复正常了:那浴室里的字,难道真是自己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写的?每次出事,冯志诚都“巧合”地睡着了,但是如此多的“巧合”连在一起,又怎能令人觉得这是“巧合”呢?   但是,若果真的全是“巧合”呢?   但是,只有冯志诚才可能实施这一系列的阴谋啊。不是他,又是谁呢?   这种理智间的对峙频频折磨着陆璐。曾有一次,她甚至受不了地走进冯志诚的病房,厉声质问他,要他把话说清楚。当然,迎接她的,只有冯志诚空洞的眼神、语无伦次。   最后,她不得不翻出那份确定性证据——那份被大卫查出的短信记录,里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冯志诚和那两个女人的联系。为此,陆璐要大卫把原件送给她,心里每有另一把声音响起,她就把它拿出来一遍遍地读,以此稍稍安抚那颗躁动的心。   直至——   “X你妈的!咱要告你们!”一句带着浓重乡音、歇斯底里的泼骂,令正在原冯志诚办公室收拾东西的陆璐眉头一皱。   但此刻全办公室的人都没空闲理会陆大小姐的情绪,他们紧张地把一对老年夫妇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还用力地掰扯着老汉手上的电话。老女人看见老伴被挟制,干脆往地上一坐,捶胸顿足地号起来:“你们这堆人无法无天看天收啊!咱可怜的儿子和媳妇呃——”这一闹,人群中的一人急急钻出,把办公室敞开的大门关好锁上,却令本打算离开的陆璐也只能留在乱哄哄的空间内。   这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擦着额上的汗,从人群圈外挤进中心:“大爷大妈,您们冷静听我说……”   “说X说啊!你们把咱儿子弄死了,把咱媳妇逼死了!你他妈的要说,去和法院说啊!”老汉脏话连篇,大肚子听得直皱眉,却不得不陪着笑,那模样在陆璐眼里别提多滑稽。“大爷,我们不是谈好了嘛,给你们二十万,这事儿就这样结了……”   “结个X啊!咱回去多少天了?你他妈的连一分钱也没见到!”老汉大声嚷嚷,老女人趁机接话:“那几天把咱留在酒店里,还说让两人服侍咱。啥子服侍啊,说到底就是监视!咱看到他们偷偷按手机呢!想去拜祭拜祭儿子和媳妇又被你们捉回来,当时咱就怀疑你们的诚意了,最后还没给钱就把咱赶回老家。做这么多,不就是怕咱报警吗?当时怕,现在就不怕呐!咱现在就报警!不只报警,咱还上访,告到北京,告死你们!”   大肚子偷偷翻了翻白眼,继续陪着笑道:“大妈,当时是您说要回家的……”   “你们没答应把钱汇过来,咱他妈的会走?”老汉一瞪眼,“咱不管,你不把上次哄骗咱的X毛找出来,咱跟你们没完!”说罢把一本存折扔到了大肚子的手上。   大肚子“啊”地一声,看似抓住了解决这场闹剧的关键:“大爷大妈,这事原来是由那……那X毛负责的,我以为事儿他都处理好了,所以也没过问。原来是钱一直没汇到啊,这好办!小林,马上给大爷大妈开张支票!”一句话,令这对又哭又闹的夫妇霎时住了嘴,本来闹哄哄的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咱,咱不懂支票,要现金。”老汉没料到事就这样解决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语气也软了下来。   大肚子呵呵地笑着,把手上的存折塞回老汉手上:“二十万的现金啊,您老不怕中途被人抢劫嘛?要么您俩老过会儿和小林上上银行,让她把钱转到您们的存折上,您们再亲自查一下,这样行不?”   “行行行。”老女人眉开眼笑。围住老夫妇的人闻言全都暗松口气,刚刚锁门的偷偷把门打开了。   “不过呢,为免以后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您俩老现在给我们签个字,就说不再追究这事儿了……”大肚子一边陪笑,一边向旁边的人打眼色,那人会意,快速转到电脑前敲打起来。   “没问题,没问题。”老汉客气的笑着,又转头对老女人骂道:“就说嘛,城里人都是明事理的,你偏上来闹,闹X闹啊……”   陆璐晕乎乎地走出办公室,那对老夫妇的话每句都打进她的脑袋里。她记起出差归家的第一天,冯志诚是有提起过工人因工伤致死、他媳妇自杀身亡的事,也记起了那几天,冯志诚的确是在和那名工人的父母谈判赔偿问题。那一页她几乎能倒背的“证据”,突然可怕地又呈现在她的脑海内:   6月18日15时23分:   发送:“人今天来。”   接收:“我俩已准备妥当。”   ——“那对老夫妇今天来。”“我们准备好接待他们了。”   6月19日15时21分:   发送:“人今天又来。”   接收:“已准备好,保证令你满意。”   ——“那对老夫妇今天又来闹啊。”“我们已准备好他们来闹了,没问题的。”   6月20日15时23分:   接收:“安排今晚住酒店?”   发送:“是的,你俩放假。”   ——“安排那对老夫妇住酒店?”“是啊,你们这两天接待辛苦了,休息吧。”   6月21日12时11分:   发送:“意外:人丢了!”   接收:“赶快找!别让那女人报警了!”   ——“那对老夫妇不在酒店!”“快找啊!别让那老太婆报警了!”   6月21日15时20分:   接收:“今晚的安排?”   发送:“取消。”   ——“那今晚接待那对夫妇的活动?”“取消。”   6月21日23时22分:   发送:“那女人说要回家。刚有事忙,忘记了说。”   接收:“安排照旧?”   发送:“再看情况。”   ——“那老太婆说要回乡下,刚刚在找我妻子,忘记了说。”“那还举行接待活动吗?”“再说吧。(我不一定能赶回那对老夫妇住的酒店。)”   6月22日1时37分:   发送:“明天再说。”   ——“明天再接待吧。”   6月22日15时20分:   发送:“好像在怀疑了。”   接收:“放心,已安排好,今晚就让人回老家。”   ——“他们好像在怀疑我们不给钱啊。”“放心,安排好了,今晚就送他们回乡下。”   这就表示,年轻夫妇死在工地是确有其事吗?冯志诚,没有说谎?   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   嘶!   突然的灼痛感一下把陆璐飘远的魂儿拉回到原位,她用右手急急地弹走左手上的香火灰,又双手合着香尊敬地拜了拜,才把香插到面前的香炉里,然后就一直这样跪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墓碑。   “妈。”陆璐终于开口,“对不起,现在才来看您。您在天堂,一定过得很好吧,要不然,怎么忘记回来报仇了?”她苦笑着不再说话,仿佛在等着母亲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妈,您真的好笨,以为死了,才有能力报复父亲,结果呢,他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但您又知不知道您留给了我什么?无情的父亲、孤单的生活、痛苦的阴影……”终于,她软下身子,把头撒娇地靠在墓碑上,“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会恨您的,藉着仇恨怀念您……可是现在,我理解您,也原谅您了。要不是想起您当时的含恨放手,今天的我绝不会以你为反面教材,坚强起来。呵呵,说不定,现在在精神病院发疯的就是我……”说着说着,陆璐把眼眯起,不让天地发现她眼内的一丝快意。“只是……结局让我好困惑……我到底,干了什么……”不由自主地,两行热泪从脸颊滑下。“求求您,告诉我,好吗?”她轻轻说道,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微风吹过,母亲冰冷的手,慢慢把女儿那两道泪痕擦干。   待陆璐再睁眼,墓地四周已让晚霞披上了一片红色。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撑起身子离去,却被眼前熟悉的一幕震得缩了回去。她不敢相信地猫着腰,在母亲墓碑的遮掩下把头探出去——   只见一片披着晚霞的墓地上,一个身影双手紧紧抓着其中一个墓碑,看似激动,更似落寞。那种距离、那种角度,以及那个身影在这幅画面内所表现出来的情感,竟然与大卫发送给陆璐其中一张跟踪冯志诚的图片重叠了!尽管很远,尽管陆璐一眼就认出那个身影不属于冯志诚,但她的耳边却突然莫名响起了母亲临终前温柔的笑语:“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一种谜底揭终的直觉充斥了她全副身体,那抹身影极陌生,却又令她觉得眼熟……   过了很久,也许察觉天色已晚,那道身影终于双手低垂,默默转身离开。就在身影慢慢转身的那一霎,陆璐双手紧紧搞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那个人,竟然是李锦!   陆璐迅速隐藏好自己,待李锦步出坟场,她转身向他刚才紧抓的墓碑跑去。   墓碑上的不可思议内容再次把陆璐打跪在地。   金色的仿宋体书果然刻着“吾爱白若若之墓”七个大字,右下角的小字也果然刻着“沈佟阳立”、生于某年某月死于某年某月之类的话,不可思议的是那张相片——那是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脸!   大卫传送给她的图片上,墓碑里的照片明明是“白若若”,明明是一张让人看了一眼就不能忘记的脸啊!   那张图,是谁做了手脚?   陆璐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之所以没有过多怀疑白若若和沈佟阳,完全是因为大卫给她的资料与那两人所述的完全吻合,而且在整个事件中,他们两人没有获得任何利益——虽然陆璐在自保的同时,也为他俩报了仇,但他们则赔上了一间诊所。   陆璐又想起那位为案犯出租房屋的女中介,在她的警方口供记录复印件上清楚地写着:“租屋的是名男子,戴帽子、墨镜,手上戴有钻戒。”当时她一直以为那名男子就是冯志诚。   现在,她想她知道那名男子是谁了。   本来已经定案的结局,因李锦的加入顿时变成一团浆糊,最终的真相再次不能释明、却又慢慢地浮现出来……   “冷静点,冷静点……”陆璐现在唯一可做的,便是让自己平安地离开这片墓地,再平静下来,把发生的一切重新细想一遍。   或许,真相就会大白。   经过母亲的墓碑,陆璐轻轻说了句:“谢谢您告诉我,妈。”   ****************************   梦斯特留言:至此,《预谋》中所有的故事和预谋,宛如仅披着最后一层薄纱,真相早已呼之若出,第24章可说是一个结局了。在梦斯特的世界观里,事实在每个人的心中可能各不相同,但故事的真相却只能有一个!梦斯特也讨厌那些到最后才把作者的预谋告诉读者的编故事方法,认为这样的确有辱大家的智慧。所以冯志诚到底是预谋者,还是被预谋的人?梦斯特早把结局的蛛丝马迹、以及一些疑问的答案混进了小说的各章当中,相信有心的读者读至本章,应该也能猜出《预谋》的真相吧!当然,梦斯特也知道有些读者是抱着轻松而非思考的目的阅读的,梦斯特当然也不希望这部分朋友觉得《预谋》连谜底都没有、梦斯特很不负责任啦!事实上,第25章早就完成了。但为了配合那些想自己猜出真相的读者,梦斯特已把第25章(结局)贴在自己的博客上,让那些不想猜的朋友先睹为快。待两天后,有心猜的读者猜过了,我再把大结局公布在阅读网上,大家认为如何?   在此,梦斯特仅借阅读网的小小空间,向一直坚持看完本作、支持本作的朋友表示感谢!你们的鼓励给了梦斯特很多写作的动力。当前,本人另一本恐怖灵异小说架构已成,但由于自认为新作比《预谋》恐怖,又阴月未过,梦斯特一直不敢动笔(鄙视自己一下下),转而写了另一部非恐怖题材的轻喜剧:又一直奉行“不完结不上传”的原则,所以新作可能会在明年年初与大家见面,希望大家届时多多支持啊!   梦斯特参上! 大结局谜底揭终   五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西下。   陆璐径直打开了李锦诊室的门。   对于她的到来,李锦稍稍有点惊讶,但仍露出面对顾客的憨厚的笑容:“陆小姐,您好……”   “你好啊。”陆璐冷冷地应一句,顿一会,突然勾出一丝冷笑,“沈佟阳先生。”   李锦显然一愣,随即了然地笑了:“陆小姐先坐坐,我给您倒茶。”然后不顾陆璐反应,径直走进内房。   陆璐见状亦不阻拦,悠悠地踱至李锦的桌子前,随手似的抄起摆着的一个相架。镶嵌于相架的相片里的,是一个笑脸盈盈的女人,相貌极其普通,却给人以舒心的感觉。相架是木制的,虽然样式很老,表漆也已剥落,表面却十分光滑,陆璐轻易就能想象李锦经常情深轻抚相架的样子。   “陆小姐,茶。”从内房走出的李锦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为陆璐送上一杯冻花茶,却无视她正拿着自己心上人的相片——那把能打开一切秘密的钥匙。   陆璐腾出一只手拿起杯子作势要喝,杯至唇边却故意停住,斜转美目轻笑道:“你以为我还会天真地喝下去?”   李锦耸耸肩,同样轻松地笑答道:“当然不会。只是,客人来了,无论他是带着善意还是恶意,为他倒杯茶,是礼貌。”   陆璐闻言一笑,举杯噙了一口。这一举动大大出乎了李锦的意料。   “好茶。”陆璐抬头笑道,“李医生冲茶的技术真好,和本人一样,很会花心机啊。哦,不,应该是沈医师。”   李锦的语气明显带着佩服:“陆小姐不但胆大,而且聪慧心细啊。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是从哪发现我才是真正的沈佟阳的呢?”   “是先母告诉我的。”陆璐对上李锦、即沈佟阳不明所以的眼神,自嘲地笑了,“命运吧。那天,我给先母扫墓,却无意间发现你正站在某人的墓前,你的背影让我直觉回想起一位侦探给我发来的一张跟踪冯志诚的相片。同是那段距离、那个位置,当时冯志诚的背影瞬间与你的重合了。不同的是,冯志诚的背影带着激愤,而你却带着浓浓的情意与痛苦……带着好奇,我在你离开后到你停驻的地方看了一下,意外地发现,你拜祭的人,竟然恰巧也叫白若若,立碑的人,竟然恰巧也叫沈佟阳,然而,墓碑照片上的人却不是我现实所认识的白若若。如此不可思议的巧合,说明了什么问题呢?”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佟阳。   沈佟阳眼内的恍然大悟夹杂着懊恼,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一,我认识若若和沈佟阳,且极可能参与了整件事:二,如果当年的报纸报道的自杀事件是真的,事实上沈佟阳一定爱着若若:三,真正的若若的确死了,现实里你认识的若若肯定是假的,既然如此,你认识的沈佟阳也一定是假的:四,你发现我爱的人是若若,所以我才是真正的沈佟阳。”   “所以整件事,你才是幕后的操控者。而我在现实里认识的白若若和沈佟阳,则是你放在我身边、诱我为你除掉冯志诚的棋子?”陆璐双眼隐隐迸着火花,抓着杯子和相架的双手渐渐发紧。   “他们不是棋子。”沈佟阳看似不经意地抢回陆璐手上的相架,拉开抽屉轻放在内,再把抽屉关好,“她叫白若婷,是若若父亲私生的妹妹,一直在加拿大生活。从小,若若的母亲就视若婷为害人精、是白家的耻辱,特别在若婷的母亲死后,白太太更恃着自己是正室,采取种种不正当的手段逼害年幼的若婷,白伯伯对此亦无可奈何。多年来,都是若若背着自己的母亲偷偷救济若婷,让她有家可归,有饭可吃,更供书教学,让她重新找回自信与尊严……”   陆璐听罢不禁冷笑一声:“当时冯志诚与白若若相恋,怎会不知道白若婷的存在?”   “若若虽然……很爱,很爱冯志诚,但在白家,白太太当年是说了一则无人敢说二的,当年的冯志诚整天讨好白太太,若若为了若婷的正常生活,并没有把若婷的事告诉冯志诚。整个白家、冯志诚,除了若若和我,根本没人知道若婷还活着,而且长大了。正因如此,若婷一直视若若为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甚至可以说完全依赖着若若,觉得没有姐姐就活不下去了。当她知悉若若死讯,她心中的那片天崩塌了……我知道你见过她手上的那道疤,那就是她当时决意追随若若而自杀未遂的证据。幸好,当时李锦在……他及时赶到了,否则他也会像现在的我这般,抱憾终生……”沈佟阳低首,轻抚着刚刚关上的抽屉,却因感觉到陆璐明显的怒意,不敢把抽屉拉开、拿出照片。   果然,陆璐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地一扬手,把杯里的茶水全泼到沈佟阳的脸上:“就算冯志诚与白若若曾经相恋,白若若后来是自杀的不是吗?那只能说明是白若若她软弱没用!你们却把她的死全推到冯志诚的身上,甚至设下这个深思熟虑的圈套,把我骗得团团转,利用我逼疯他!你们,你们还是人吗!”   “骗你?利用你?”沈佟阳随手把脸上的茶水抹掉,现出了嘴角明显带着嘲弄的冷笑。   陆璐对他的反应始料不及,只好怔怔地盯着他,好晌才懂得问:“你,什么意思?”   ****************************   “那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沈佟阳优雅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抱胸,抬头嘲笑着陆璐。   “你……你们说,白若若是被冯志诚害死的……”   沈佟阳的笑容随之消失了:“你以为我们在这件事上骗过你?那时李锦就和你说了,沈佟阳,就是我,早把家里可伤害若若的东西全扔掉了!结果呢?若若却在那个地方找到了新刀片!她临死时还呐呐着冯志诚的名字!”自知过于激动,沈佟阳深吸口气,过了一会才慢慢继续说道,“安葬了若若后,我的心情低落可想而知,许久才觉得事有跷跷蹊。于是我通过关系,找到了当天大楼外的交通视频录像,在那里发现了冯志诚曾走进了大楼,不久却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若若是自杀还是被杀,你是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   陆璐无话可说,好久才又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至少我不会被他骗了四年啊!   “当时的我立即赶往警局,却在途中遇到了严重的车祸……”沈佟阳不自觉地摸了摸脸,“我从鬼门关回来之后,那一盒唯一的交通视频录像带已随着那辆车一起报废了。躺了近半年的医院,令我的头脑清楚了不少,既然警方对白若若的死已定性为自杀案,唯一的证据又没有了,我的证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打草惊蛇不如伺机报仇,让他自动将自己的恶行大白于天下……祸兮福之所倚,若不是那场车祸,若不是我因此毁了一张脸,说不定他还会想尽一切方法对付我,现在的他将依然逍遥在外……”   “……那两个女人又怎么说,其实那两个装神弄鬼的女人只是你们复仇而买来的傀儡,而压根不是什么情人!”   “呵呵,我们的话与现实是有点出入,可是……”“我们的谎言仅止于”两个情人长得一模一样“这句话上——冯志诚有两个情人的确是事实。”   “什么?”陆璐后退一步,一脸不相信。   “第一个你是知道的。你和冯志诚相识五年了,但他与若若是在四年前分手的,也就是说,当时若若是冯志诚的情人,你才是第三者。”沈佟阳淡淡地说着,陆璐张口结舌。“冯志诚第二个情人,你也认识……”他故弄玄虚地住了口,玩味地瞅着陆璐倒抽一口冷气。   “你,你是说,白若婷?”陆璐问道。   沈佟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冯志诚喜欢的,是那种像若若般温柔贤慧、不耍任性脾气的女人。若婷不仅相貌甜美,而且有意在举止上处处展露若若的影子。只要创造一些机会,冯志诚一定会爱上若婷的,我们从没担心过。而事实也是如此。”   “不,不可能!白若婷的未婚夫不是李锦吗?他怎么能容忍白若婷当冯志诚的情妇!”陆璐连连摇头,正是因为李锦——即假扮的沈佟阳——当时透露出的那份毫无修饰的爱慕,才令自己对其二人深信不疑啊!   沈佟阳笑叹道:“我刚刚已经说过,若婷是个执着的人,在若婷的世界里,若若曾是她的唯一,是她的天、她的地,只要能为姐姐报仇,即使死她也不会哼一声。李锦知道自己若果阻挠,若婷肯定听不进去,所以宁愿参与其中,在冯志诚面前装扮成大哥以保护她的安全。再说,冯志诚是个谨慎的人,也知道你的敏感多疑,在没让你永远被关在精神病院之前,是绝不会和若婷发生关系的,甚至连谈情也极小心,以免被别人捉到把柄……”一边说,一边笑看陆璐脸色苍白地倒在沙发上。   “你……你是说……”陆璐试图站起却没有成功,摇晃了一下身子又坐了下来。   “哈哈哈,我刚才还以为陆小姐已参透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呢,原来不全然啊。”沈佟阳自信大笑,慢慢站起脱下白大掛,“这次行动之所以这么顺利,除了行动时间短、让你没有思考的余地外,更重要的,是因为你是陆璐,陆璐是你——是一个一直以为母亲会化为厉鬼,回来复仇的女儿。所以,当时的你对女鬼复仇深信不疑,更没有意识到要报警。而你极度深信冤鬼的存在、怕鬼这种事,你又认为,会是谁告诉我们的?”   “住嘴!”尽管虚弱,陆璐仍用尽气力制止沈佟阳继续说下去,喘了好久才大声反驳道:“我怎么会怕母亲!应该怕的人是我父亲!不是我,不是我!”   沈佟阳像早已料到陆璐会宁愿放弃追问冯志诚的事而为她怕母亲而辩护似的,静静走到她面前踹下来,抬头看她的目光却不再有嘲弄,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被察觉的温柔。待陆璐稍稍平静,他才缓缓说道:“很少为人子女的,会把自己的爸妈称呼成父亲、母亲,这是两个极疏离的称呼。你从没有得到过父爱,又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父亲的抛弃而死,你对父亲冷淡,称呼他为父亲这能理解。那为何你也这样称呼自己的母亲呢?”   “因为我恨她!我恨她抛下了我,恨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活下来!我恨她没用,恨她以为自己死了父亲就会内疚!我恨她笨!”陆璐抓紧拳头咬牙切齿,双眼却不禁泛红。   “不,你恨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你恨自己面对母亲上吊却无能为力!你母亲死后,你渐渐觉得当时母亲在精神上出现了问题是有迹可寻的,又或者自己根本有机会阻止她自杀,你却因为太迟钝、太害怕而没有采取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气绝身亡。你觉得母亲死前不但被父亲抛弃了,也被女儿抛弃了,所以你一直生活在懊悔自责之中,更深信她恨你,总有一天,她会化为厉鬼找你复仇……”   “不!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不要听啊!”陆璐虚弱地把自己的脸埋在沙发上,肩膀一抽一抽地。沈佟阳沉默了一会,终于倾身上前抱着她,并明显地感受到其全身随之一僵。   “你错了,你妈妈没有恨你,更没有怪你啊。她选择离开人世这种手段虽然偏激,但我相信,她是想让行动提醒你爸爸,要珍惜眼前人,今后要好好珍惜女儿啊……她是如此地爱着你,所以才没有把你也一同带走……”沈佟阳柔声说道,右手轻拍着她的背,“你当时刚满八岁,即使是成年人,看到那一幕不懂反应也是很正常的事:退一万步说,即使你之前就把母亲的不妥告诉父亲,你父亲就会当是事儿?当时把她救下来,就一定能活过来吗?你父亲会因此更珍惜你俩母女吗?你父亲这些年来因为她的死改变了什么?而她就不会再寻死?人永远活在回忆、后悔,和千万种可能之中,就永远不能走出失败,永远走出人生的阴影……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沈佟阳的一席话,说得陆璐终于嚎啕大哭。泪眼中,她仿佛看到多年来一直缠绕在她身边的母亲温柔地笑了,然后转身走出诊所大门,永远消失了。   她是担心我才不愿离开啊!思及此,陆璐哭得更凶了……   *************************   直到发现自己正偎依在沈佟阳身上,陆璐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大惊之下忙打算抽离。感受到她的挣扎,沈佟阳微微一笑,轻轻就把怀中的人儿推倒在沙发上。   陆璐终于惊觉自己的无力并不是由于刚刚谈论的冯志诚或是母亲的话题,她脸色刹白,用尽全力却只能让身体扭动了一下,只能带着愤怒和恐惧的眼神盯着已变得一脸得意的沈佟阳。“你在茶里……”她带着颤抖的声音问。   “刚刚,我在赌你的自信,结果我又赢了。”沈佟阳悠悠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沙发上一动也不能动的陆璐,“是的,整个计划里我们都在赌:赌冯志诚会爱上若婷,赌他为了尽快打入雄鹿进而取得你父亲的信任而兵行险着——听从李锦的安排策划”闹鬼案“,赌他不认识整容后的我,赌你一直没发现那两个女人的藏身之所,赌你没想过报警,甚至赌你一直服用”天堂“而不自知……”   “一直?”陆璐再次因吃惊地睁圆了眼睛。   沈佟阳轻轻地扫了她一眼:“”天堂“是你决意复仇的动力之源,直至你帮我们搞垮冯志诚那天,我们给你下药就从未间断过……我们早在你的挎包里安放了窃听器,因而能根据实际情况掌握调整使用剂量的多少……”   终于明白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在完全接受冯志诚果真背叛了自己这个事实之后,陆璐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但聪智过人——让冯志诚自动自觉地踩入自己有份参与设计的圈套当中,而且连老天爷也眷顾着他。   “看来你的赌运很好。”她轻叹道。   沈佟阳微微一笑:“偶然与必然,往往是相互依存的。我们不太相信运气,之所以敢赌,是因为我们对你们的心理和行为太过了解,所以深信事情会随着我们的计划发展下去。只是,我们的计划也发生过意外……”   “哦?”随着麻药起效,现在的陆璐只能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字了。   “两次。第一次,按照计划,你得悉了”闹鬼案“的真相,当晚报警后本应乖乖地等待警察的到来,然后当场揭穿冯志诚的阴谋,再进一步牵出白若若自杀案,好把他绳之以法。不料冯志诚却操之过急,私自加大了”天堂“的份量,导致出了两条人命,死无对证。幸而老天犹怜,报复心极强的你竟然想出了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这一招,于是我们将计就计,与你合力把冯志诚逼进了精神病院。”   “哦?”合力?   沈佟阳了然地笑答:“冯志诚有告诉你他公司死了一对夫妇这件事吧?那对夫妇父母的接待工作,就是由若婷与李锦负责的。他们三人早商议好了,万一”闹鬼案“东窗事发,三人的短信记录就能赖在照顾那对夫妇的事儿上了:与那两个女人的联系也一直是由若婷和李锦负责的,这也令冯志诚觉得万一出事,都能为自己推得一干二净。正因为如此,冯志诚才对若婷和李锦如此放心,只是他没想到,我和若婷、李锦是一伙的,你到我诊所接受治疗那一天,我对你催眠,又故意把你弄醒、让你逃走,就是为了给你制造与若婷、李锦相识的机会。那天,若婷和李锦故意把那对父母放走,一方面可让短信内容与你发生的事情相符,打消冯志诚的疑心,另一方面也能令冯志诚分心,好让他无暇想其它事情。最后那份短信记录,就成了你确信冯志诚是主谋的有力理由。”   “还有,在你开展复仇计划后,我们还一直有为你下小剂量的”天堂“,平时也有协助你给冯志诚制造幻觉、阻挠他休息,向他确定那个女人在医院的确是苏醒过来的消息……你以为仅你那几天做的小儿科,就能让冯志诚上当受骗,精神分裂吗?你只是让他一时脱不开身,才在我的”无意暗示“之下装疯,被我带到这所医院里。他以为只是避避风头,却正中了我的下怀——他以为进来后,还能出去吗?呵呵,没有法律的惩治,在我的”治疗“下,他一样能得到应有的报应!”沈佟阳目光充满了仇恨与快意,与他温柔的面相极不相符,就连即将陷入昏迷的陆璐,也被他的眼神吓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沈佟阳一把拦腰抱起陆璐,惊得她全身一阵颤栗,却仅能发出一个“你……”字。   “至于第二个意外……”沈佟阳冷笑一声,轻松地抱着陆璐步入诊室内房。   ***************************   待陆璐从昏迷中缓缓清醒,体内的生物钟分明告诉她现在已是深夜。一开始她还只能呆呆地盯着头上惨白的天花板,直至忆起自己在这里的原因以及沈佟阳,恐惧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她连忙从床上挣扎爬起,却在一阵眩晕中被迫倒了回去。无奈,她朝房间四周张望,一些普通的摆设,她的小挎包乖乖地躺在她的身边,内房的门被关上,沈佟阳早已不知所踪。   突然,陆璐像想起了什么,她侧耳静听,在确定房内外都没人了,才伸手探了探小挎包外层的小袋,从里面拿出一支录音笔。她细细摸了摸笔身,发现那个小标记还在,证明其他人根本没碰过它。   “呵呵,沈佟阳,你也有被设计的一天啊!”大喜之下,陆璐连忙按下播放键。然而,除了那段刚进门打招呼的对话外,李锦从内房送茶出来之后的内容就被沙沙的电流声代替了,令她想起了大卫的防窃听系统。“他又赢了!”一气之下,陆璐把录音笔狠狠的摔成了两截。   又休息了一会,她咬牙下床,摇晃地走向内房房门。出乎意料,门锁竟然一扭便开了,明亮的灯光从内房透进诊室,让陆璐确定诊室内亦空无一人。她跌跌撞撞地走至诊桌前拉开抽屉,白若若的相架已被带走——看来沈佟阳这次是永远离开了。沈佟阳一走,以后要找到他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了。情急之下,陆璐拿出手机就要拨打大卫的电话,却猛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沈佟阳的最后一句话:   “至于第二个意外,就是大卫竟然用这种方式背叛了我们……”   大卫……背叛……   这不表示,大卫也参与了这宗预谋吗?思及此,陆璐终于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仔细想想,大卫的行为的确存在着不少破绽:他曾轻易地看出那片黑色小塑料是失了水的隐形眼镜:大卫在她的办公室安装了防窍听系统,却没有报告自己挎包内有窍听器这件事:那份短信记录也是他给她的:他给她发来的白若若墓碑图片,相片上的人明明是白若婷:但若他不知道白若若的真实模样,冯志诚当晚去杀人时就不会被大卫装神弄鬼的样子吓晕……沈佟阳说得不错,他能成功报复冯志诚,并不是因为运气或上天眷顾,而是因为陆璐的身边还有大卫,那个把偶然转化为必然的核心人物!   曾以为,金钱能在某方面买回纯粹的信任……沈佟阳啊沈佟阳,你赢了,赢得彻底……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把大卫也牵扯进来的呢?一直以来,大卫又担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大卫竟然用这种方式背叛了我们……”   沈佟阳所说的“背叛”,又是什么用意?他刻意把大卫推到我面前,是为了报复大卫的“背叛”吗?还是另有目的?   一连串的问题,令迷药还没完全失效的陆璐头痛欲绝。料想继续留在这里也毫无用处,于是站起向大门走去。大门同样轻易就打开了,一阵凉风袭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沈佟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我?   在过道上,陆璐遇到了一个守值的护士。她只字不提假李锦的事,反而送了护士一些人民币,特意让她带着自己去了一趟重症住院部。   深夜探访心理专科医院的重症住院部是件很恐怖的事,绝望、疯狂的嗷叫声此起彼落,听得陆璐头皮发麻,但直觉告诉她,有些疑问,待看到冯志诚就会明白了。她透过厚厚的探望窗口,看到冯志诚仍未入睡。而冯志诚拖着口水,时而痴呆、时而恐惧、时而疯狂的眼神,令她厌恶反胃,也终于明白沈佟阳为什么如此轻易就放过了她——如果沈佟阳说的一切都是谎言,那她就成了把自己深爱的人逼疯的帮凶,而这则是她的一生所没法承受的事,所以,她宁愿确信沈佟阳说的是真话。   而若沈佟阳说的是真话,那就正如他所反问的,他利用她?没有,他反而帮她除去了身边的一颗炸弹,否则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更让她看清了现实,令她学会走好人生……他在赌她的良心,今后能轻易地放了他们,所以他也凭良心,今晚轻易地放走了她……   她也开始了解沈佟阳提及大卫的用意了:在帮助她除去冯志诚这件事上,大卫可谓功不可没。如果陆璐肯放过沈佟阳他们,她就一定肯放过大卫:倘若她不肯放过,他们将会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以沈佟阳的智慧,再有大卫相助,要捉他们就更不可能了。   沈佟阳啊沈佟阳……   无声慨叹后,陆璐转身离开了,对冯志诚没有一丝的留恋。   无论沈佟阳说的是真是假,在陆璐心里,冯志诚本就不爱她的,而现在,她更不可能还爱着一个疯子。   不是吗?   *************************   之后,陆璐有找过大卫。亦是意料之中,大卫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想必已知道沈佟阳与陆璐已经摊牌这件事。陆璐也不甚在意,她已清楚明白若自己不放开,今后还要过敌暗我明、相互博弈的日子,自己又何必去惹沈佟阳这个恐怖的家伙呢?   三天之后,陆璐意外地收到了大卫的电邮:   “陆小姐:   抱歉,大卫知道,陆小姐一向对我不薄,我仍选择背叛了您。没办法,沈先生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他承诺,事成后我能前往市场较大的某地重新发展,而那里,将不会有约翰这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利益权衡间,我选择了自己的梦想……   然而“收两家茶饭”的确是件极可耻的事情。作为补偿,我特意在您先母墓碑前拍下了冯志诚和白若若的墓碑,为你留下线索。原希望您终有一天会无意间发现这个巧合,从而了解这宗预谋的真相,料不到天意如此,您聪明如斯,这“终有一天”会来得这么早,也大大打击了我对您现在能否原谅我的信心。所以,我选择了提早离开。   但我相信,陆小姐最终会对我的卑鄙释然的——毕竟,我也为您揭开了谜底,并向您坦白了自己的行为。信誉对一个侦探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而我却把它全交给您了……既然您已决意放过沈佟阳他们三个,您一定愿意放过我吧!倘若您不肯放过,我会拖他们垫背的(笑)。   ——大卫“   轻笑着看完整封电邮的陆璐移动鼠标,在屏幕上轻轻点下“永久删除”键。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她如获大赦地靠坐在那张原本就属于她的大班椅上,轻盈地旋转了一下,让自己好好地享受了一下落地玻璃窗外灿烂的阳光。   尽管痛苦,但一切……真的结束了。   ——全书完——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